屋外麻雀嘰嘰喳喳叫著,一陣風(fēng)拂過窗欞,掀起房中輕薄的幔帳,帶著一絲絲清甜的味道鉆了進來。
李娥舒舒服服翻了個身,抱著柔軟的被子深深吸了口氣,沒想到她就這么回來了,帶著一世的記憶回到了十四歲這一年。
經(jīng)年如履薄冰的艱辛疲憊,令她格外珍惜眼下安然的歲月。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薛姨娘正帶著人往咱們柳云居過來了?!敝楹煛皣W啦”被撥開,緊接著傳來貼身婢女若蘭慌慌張張的聲音。
猶如在油鍋中倒入了一碗清水,頓時炸開鍋了。
廊下響起雜亂的腳步聲,鄭媽媽急急忙忙進來了。
“小姐,”
“別慌,”
李娥沒有露出一絲膽怯,平靜從容地走下床,大丫鬟若月給她穿衣,她一邊將纖細的手臂伸出袖子,一邊道,“人都還沒進來,別自亂了陣腳?!?p> 若蘭一臉焦急,“奴婢就是覺得薛姨娘來著不善,擔(dān)心三小姐您受她欺負(fù)。”
“欺負(fù)我?她倒沒這個本事?!闭Z罷,李娥利索的用一根青竹簪綰起了自己的長發(fā)。
可若蘭始終心神難安。
這些年薛姨娘處處針對三小姐,只要逮到機會就要三小姐難堪,她是又急又惱,可又幫不上什么忙。
老爺也不過問三小姐的事,次次鬧到主院都是三小姐吃虧。
想到這些,若蘭很不好受。
李娥卻閑閑地讓人抬出一把椅子坐在了院子里,拿了把折扇蓋在臉上曬起太陽。
沒一會兒,大門“轟”地一聲被推開,一群人魚貫而入。
“就是她,就是她偷了本小姐的金釵!”二小姐李惜一進門就指著椅子里的李娥。
幾個婆子一擁而上,就要上前去抓人。
若蘭大驚,飛快地拉起若月去攔。
“三小姐偷了二小姐的發(fā)釵,我?guī)藖碛憘€公道,把這兩個賤婢也給捆了,一并帶去主院!”薛姨娘眉毛一揚,氣勢十足。
“這是我住的柳云居,還輪不到薛姨娘你這個妾,在我這里指手畫腳!”
李娥慢悠悠揭開臉上的折扇,稍稍坐直了一些,一雙烏黑清亮的眼睛此時似笑非笑地睨著她。
薛姨娘臉色變得難看,這話戳中了她的痛處,不管她有多大的能耐,也不過就是個‘妾’,見了府里的小姐,若是真拿規(guī)矩來壓,她還得見禮。
只是這些年大漢朝民風(fēng)開放,不少姨娘還幫著主母打點庶務(wù),她也時常幫太太打理家業(yè)。
這些規(guī)矩久而久之才淡化了,不過在外人面前,還是不能逾矩的。
薛姨娘不好開口,但李惜卻能。
“三妹妹,你小小年紀(jì)不學(xué)好,真是丟盡了咱們李家的臉!我今天專程過來就是拿你去主院受罰,薛姨娘是依著我的意思辦事,有何不妥!”
“二姐,”李娥一下站起身,看著她冷冷一笑,“這空口無憑,全憑你一面之詞,你憑什么認(rèn)為是我偷了你的發(fā)釵?”
“有沒有偷,到主院那邊自有太太決斷?!毖σ棠锝由显?。
李娥的說辭對她們而言并不重要,她們要的是讓太太嚴(yán)懲她。
李惜不恥,“以前我還覺得你只是胡鬧慣了,沒想到心思這么壞,連我的東西也敢偷,枉我從前對你那么親近!”
對她親近?
她這個二姐從小到大不遺余力的排擠她,上到在父親面前詆毀,下到芝麻綠豆的小事,都不會放過她。
李娥便笑了笑,“二姐,從前我也以為你只是不怎么好相處,沒想到竟是個沒腦子的?!?p> “你說什么!你說誰沒腦子!”
“我說的誰,二姐難道不清楚?”
李娥拍了拍手,就有個小丫鬟被領(lǐng)過來。
一見到那丫鬟,李惜臉色立即一變,抬頭瞪著李娥,“你想做什么!”
“她是二姐身邊服侍的聽月,”李娥卻轉(zhuǎn)而看向一旁的薛姨娘,“你倒是認(rèn)得?”
薛姨娘一看,臉上也幾換變化。
“說說吧,那發(fā)釵在什么地方?”
聽月埋著頭伏在地上,只聽她道:“是二小姐自己弄丟了發(fā)釵,二小姐非要冤枉是奴婢偷的,后來要發(fā)賣奴婢,卻一下又說是三小姐偷的?!?p> “她胡說!她一個賤婢的話,也能信?她一定是心有不甘才來污蔑我,三妹妹,你倒是好心思,掇竄著她一起來指認(rèn)我!”
李惜兩眼似在噴火,恨不得當(dāng)即撲上去抓爛李娥的臉。
“我有沒有說謊,到主院那邊一審便知。”李娥淡笑,“二姐,若是到時鬧得不可開交,可就由不得我了?!?p> 難道這死丫頭真有證據(jù)?
李惜一愣,去看薛姨娘,薛姨娘已朝李娥看去。
“這賤婢的話,三小姐如何能信,若是就這樣鬧到主院,只會令太太憂心煩擾,老爺那邊也不能落個清凈,今日這事就權(quán)當(dāng)個誤會,那金釵回頭我再讓人找找?!?p> “既然如此,那就不送了?!?p> 李娥重新坐回軟椅里,往臉上蓋上折扇。
若蘭上前做了個“請”的手勢。
李惜不明白明明算計好的事怎么就黃了?她不服氣地?fù)P起下巴,“你也別得意,今天就先放過你?!?p> 李娥嘴角冷笑,淡道:“誰放過誰,薛姨娘可是清楚得很?!?p> 原本就在氣頭上的李惜心里更是堵得慌。
剛出了柳云居,她就著急問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難道那死丫頭已經(jīng)知道那金釵已經(jīng)被我找回來了?”
若是就這樣鬧到主院,再從她屋子里找出金釵,她還怎么說得清?
畢竟只是十幾歲的年紀(jì),這樣一想就有些后怕。
薛姨娘倒不認(rèn)為三小姐有這么大的本事。
“她的手不可能伸得到咱們院中?!?p> “那為何姨娘要輕易放過她?”
李惜只要一想起李娥將才自信滿滿的樣子就來氣。
薛姨娘道:“人言可畏,她那樣一只臭魚,我不想你惹得一身腥?!?p> 臭魚?
李惜覺得用在李娥身上很是貼切。
“何況你剛及笄這名聲關(guān)乎議親之事,我就更不能將你推到人前?!?p> “我不管,上次她讓我當(dāng)眾下不了臺,我也要讓她沒臉?!?p> 反正只要關(guān)乎李娥,她就如燒不盡的野火無休無止。
提起這事,薛姨娘也氣悶不已。
前兩天,三小姐當(dāng)著外人面故意絆倒二小姐,這口氣她也咽不下去。
不過,
薛姨娘一笑,“三小姐有那么個不受寵的姨娘,老爺嫌棄,她無論如何也越不過你去的?!?p> 這話倒是不假。
再說,她這個三妹滿臉麻子、相貌粗鄙,府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拿什么和她爭?
李惜也就不那么急了,總歸那死丫頭會落到她手上。
“我去主院那邊和你母親說會兒話,二小姐也別再去找她,之后咱們從長計議。”
薛姨娘想了想,有了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