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我覺得母妃戴那支珍珠的步搖更好看?！避圮勰搪暷虤獾貙δ介L瑾說。
奢香宮里，慕長瑾將苒苒抱在腿上，看著侍女給喬嬛梳頭。聽見苒苒這樣說，慕長瑾點了點她的小鼻子，笑道：“你母妃是天下最好看的女人，她戴什么樣的步搖都是好看的?！?p> “那苒苒長大了，也要做天下最好看的女人?！毙」髀犚娔介L瑾的話，開心地喊道。
慕長瑾和喬嬛都被逗笑，順著她頻頻點頭。
“下月是苒苒四歲生辰，朕已經(jīng)讓皇后著手準備了?！蹦介L瑾對喬嬛道，語畢又問懷中的小苒苒，“苒苒生辰想要父皇送你什么，嗯？”
苒苒歪著小腦袋瓜，眉毛皺的緊緊的，思索了許久才說道：“那苒苒想看容兒姐姐說的鳳凰！”
慕長瑾聞言，看了看喬嬛，喬嬛這方正對著菱花鏡端詳梳好的新發(fā)式，聽見苒苒的話抿著薄唇輕笑，“平日苒苒喜歡同我那貼身的侍女容兒玩兒，容兒總給她講些民間傳說，精怪故事，八成又是容兒給她講了什么?！?p> “容兒姐姐說，鳳凰是生活在天上的神鳥，有彩色的羽毛，可漂亮了，還會變成仙女姐姐?！避圮鬯`靈的眼睛一眨一眨，滿是期待。
慕長瑾看著苒苒，實在不忍拂了她勃勃的興致告訴她哪有什么會變成仙女姐姐的神鳥，只得一口答應了下來。
這下小公主整日全心期待著生辰宴的時候父皇送給她的鳳凰鳥，連御廚房做的松子糖糕都不饞了。這方慕長瑾卻整日愁眉不展，鳳凰鳥這樣的傳說大人哪里會當真，史書里記載的祥瑞現(xiàn)世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都是做不得數(shù)的東西。
于是乎，每日夜晚星河如水之時，御花園里便多了一個嘆息的人。
步南歌早就發(fā)現(xiàn)了慕長瑾這幾日頗有些不對勁，不是嘴里念叨著什么鳳啊凰的，就是在翻那些一班子老古董都不會去看得老得掉渣的古籍，親自問了問他，才知道苒苒的這檔子事兒。
慕長瑾話音剛落，步南歌當即便沒忍住長笑了一番。她實是不曾見過慕長瑾絞盡腦汁逗個半大的小姑娘開心卻碰一鼻子灰的時候，平日里朝堂上那個旒冠冕服的慕長瑾若是被胡子花白的朝臣看見這副眉毛擰成結(jié)的樣子，怕是下巴會掉在地上。
只是眨眼就到了苒苒的生辰宴。按照以往的慣例，宴請皇親國戚來宮中赴宴。今日一早苒苒就讓容兒給自己梳了好看的頭發(fā)，穿了內(nèi)務府做的新的衣裙。
慕長瑾喚苒苒來自己身邊，將她一把抱起，坐在自己腿上。席上眾人都看在眼里，皇上膝下尚只有這一位小公主，普通人家的姑娘尚且都被爹娘放在掌心里疼愛，何況是天家的女兒。端妃雖說沒誕下皇子，可得了讓皇上萬般寵愛的小公主，只怕日后是皇上跟前兒最得寵的女人了。
“父皇，你答應送給苒苒的鳳凰鳥呢？”小苒苒迫不及待地揪著慕長瑾的袖子。
慕長瑾揉揉她頭頂?shù)乃榘l(fā)，“苒苒放心，父皇已經(jīng)準備好了，只是現(xiàn)在還不能給苒苒看?！?p> “為什么呀……”小公主撅起小嘴。
“你看，今晚宮中來了這么多人為苒苒慶祝生辰，仙女姐姐要像苒苒一樣打扮得漂漂亮亮，才會變成鳳凰出來?！蹦介L瑾小聲對苒苒說道。
似乎是覺得慕長瑾的話有道理，苒苒也不鬧了，乖乖地縮在慕長瑾懷中。
晚膳結(jié)束后，慕長瑾牽著小公主，一眾妃嬪與貴客跟隨著，去璇璣臺賞景。璇璣臺是宮中地勢最高之處，臨水而建，晴朗之夜，群星倒映水中，水面與夜幕交相輝映，置身此處，如臨星海之間，故名璇璣。如遇微風，則更顯妙處，吹皺滿池璀璨，波光粼粼，如夢似幻，像是九天神女將一顆顆星子揉碎灑落水底。
慕長瑾早已命人提前在此備好時令的瓜果與美酒佳釀，在水面上點了數(shù)千盞蓮燈，眾人也算是承了公主的福，得賞這般美景。
不多時，有宮人上前來在慕長瑾耳邊說了些什么，慕長瑾點點頭，那宮人得了話退了下去。
慕長瑾放下手中的琉璃杯，道：“公主生辰前，曾向朕要了件特殊的賀禮，要看看傳說中的鳳凰。”
話音剛落，席間便小聲唏噓起來，大概都在議論著這傳說中的神鳥，如何能得見。
慕長瑾卻置若罔聞，繼續(xù)道：“朕今日便請了神鳥，正好也邀諸位一睹?！?p> 苒苒聽聞高興得直拍手，把小腦袋探出白玉闌干張望著。妃嬪們也圍了上來，都想看看傳說的神鳥到底是個什么模樣。
遠處的水面有點點星火，接著一道道煙火劃過夜幕，在星辰間綻放開，火光閃爍，照在苒苒的小臉上，小公主第一次瞧見煙火，被吸引得挪不開眼。
待夜幕中的煙火正要散去之際，一陣長鳴傳來，水天相接之處，鳳凰扇動燃燒著的羽翼從星海間飛過，耀眼刺目，霎時間夜幕被點亮，水面也被映照得一片璀璨，一時竟有些分辨不出天水間到底何為真何為假。鳳凰拖著金色的尾羽留下一道長長的火光，在最高處漸漸消失，渾身的火紅翎羽都散落在水面上，點燃一盞盞蓮燈。
火光搖曳，隱約能望見著緋色流金的華服的女人，頭戴金冠，側(cè)身立在蘭舟之上。她就在那重重燃燒著的蓮燈之間，靜默而立，沒人看得清她的神色，只是覺得那氣焰裹挾著水面上燃燒得耀眼奪目的光芒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就如……鳳凰，是了，浴火而生的鳳凰。
“是仙女！鳳凰變成的仙女！”苒苒不由得脫口喊道?！案富?，神鳥真的會變成仙女！”
而此時，望向那個身影的慕長瑾，眸中倒映的火光里，盈滿了同樣炙熱的溫柔。
自從那日生辰宴后，見著了鳳凰和仙女的苒苒總愛拉著容兒往璇璣臺上去，盼著什么時候鳳凰再次出現(xiàn)，然后變成仙女踏火而來。
慕長瑾與步南歌說起這些的時候，正在執(zhí)筆畫著窗前芭蕉的步南歌輕聲笑著。
“陛下算是欠了我人情了?！辈侥细枵f著，又在紙上暈開一筆。慕長瑾整日里忙活的都是些朝政國事，哪里能想到這哄小丫頭開心的法子，主意自然是步南歌見他愁眉苦臉這才替他出的。慕長瑾按她說的命內(nèi)侍出宮去尋了大江南北最好的煙火班子，專門做了這些煙火，把“鳳凰”請進了宮來。
至于那鳳凰變的仙女……慕長瑾從背后抱住執(zhí)筆作畫的步南歌，在她耳畔輕聲道：“我欠的哪里是南歌，是九天上的神女。”
“陛下怎的和苒苒一樣，開這些小孩子的玩笑?！辈侥细栊λ?。
慕長瑾執(zhí)著她的手，順著方才暈開的那一筆，一點一點繼續(xù)暈染，“君無戲言，南歌是國朝的皇后，真真兒的鳳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