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狂風卷過紅褐色的石林和土丘,揚起幾人高的塵土風沙。塵土沙沙地落在矮小的灌木叢上,這些褐色的灌木叢是荒漠上唯一的植被,頑強地扎根在砂石地里活著。
踟躕的馬背上的兩個人沒有比這灌木好多少,灰頭土臉,雖然用土布蒙住了整個頭和嘴,只露出雙眼,也擋不住風沙灌進脖子和衣服里。
“大爺?shù)模∵@什么鬼天氣!”其中一人嘟囔抱怨道,“虧了你能在這種地方一呆五年還不想回京城。。。小爺我這回算是被你害慘了?!?p> “嘖嘖,中郎真是養(yǎng)尊處優(yōu)啊。。?!辈⑥\而行的另一人聲音十分好聽,只是帶了幾分痞氣,“小弟我這不是送你一個飛黃騰達的機會嘛,來日加官晉爵可別忘了小弟吶?!?p> “去你的吧,來日我燕衡要是能活著回京城,一定記得給你燒紙,”燕中郎滿腹牢騷地說。
“行行行,你看你。。咱們好幾年沒敘舊了,你這樣我很傷心吶,”說話的人一副吊兒郎當?shù)那徽{(diào),和露在面巾外的俊朗眉目十分不相稱。
“哎,安西侯總算想起來人家對你還有點用。。。”那燕衡含糊不清地說,語氣里頗有些幽怨,又顯然沒信他的鬼話。這人他雖然從小一起玩大,可這幾年性情大變,他還真不知道從這嘴里出來的話還有幾分真假。
不管燕衡怎么發(fā)牢騷,那人倒是毫不在意,在馬背上搖搖晃晃,還不忘吹捧對方,“那是!中郎可是掌控著我大梁在整個西州的斥候情報,身價不菲喲。我怎么能不帶上中郎呢?”
這兩人自從離開了大梁的邊關(guān)涼城,一開始燕衡還贊嘆粗獷蒼茫的塞外風光。這兩天卻突然刮起了大風,飛沙走石直刮了一天一夜。偏偏二人又只能謹慎行事,可苦了那個叫燕衡的,他看來是很久沒吃過這種苦頭,怨聲載道。
蕭定遠卻習(xí)以為常,一派隨遇而安的樣子。只是二人無話的時候,那一雙星目就陰沉下去,并不主動挑起話題。
又一陣狂風夾雜著碎石打在馬和二人的行囊上,二人看到前面有個一塊巨石,孤零零地立在荒漠中,決定去那下面歇歇腳,吃點干糧。
兩人下了馬,在背風處盤腿坐下,燕衡把馬背上的行囊取下來,翻了翻拿出兩塊干硬的馕餅,遞了一塊給蕭定遠,二人就著牛皮水囊里的水,啃了起來。
燕衡到現(xiàn)在還難以相信,就在半個月前,自己還在京城和身邊這位安西侯喝著最貴的酒,摟著天香樓最美艷的歌姬,京城里的朝臣和王孫公子們想要巴結(jié)新封的安西侯敬杯酒,都得排隊等上三日。
半個月前,這位大梁西軍最年輕的統(tǒng)帥、蕭老將軍的獨子蕭定遠被皇上召回京城。西軍在他的統(tǒng)領(lǐng)下,跟匈奴人打了五年的仗,擊退了匈奴人,龍顏大悅,論功行賞,當下就封了安西侯。
蕭定遠回到京城那天,真是風頭一時無兩。街道兩旁人群圍得水泄不通,都想看一眼這位蕭將軍府公子。
老京城人都是知道的,蕭老將軍府的小公子當年出了名的野性難馴,脾氣暴烈,一言不合就拔拳頭。蕭小公子三天兩頭地闖禍,奈何三代單傳,老將軍打也打不得,連罵都舍不得罵,京城人都搖頭說將軍府怕是養(yǎng)了個孽子。
時隔數(shù)年,再回到京城的蕭定遠已不再是少年郎,當日一身盔甲騎在高頭駿馬上,身姿還是一樣的挺拔俊朗,只可惜傳說中的帥臉被頭盔遮擋了大半,讓圍觀的女郎們好生失落。
當年蕭老將軍駐守邊關(guān),和夫人聚少離多,直到不惑之年才得了這么一個兒子。聽說生下來先天不足,差點沒養(yǎng)活。這獨子打小病病歪歪,比深閨中的小姑娘還怕見人。蕭夫人和老將軍再沒有精力心思生養(yǎng),格外溺愛他。
蕭定遠長到七八歲,眉目俊俏細皮嫩肉,經(jīng)常被一同玩的公子哥兒取笑像個女娃。氣得小公子沒少跟人打架,要不是一同玩的燕衡大幾歲成熟穩(wěn)重拉著他,好幾次差點鬧出人命。蕭定遠那時起就憋著股勁,不肯輸給任何人,偏偏老將軍生怕他涉險,不肯教他武功只要他讀書,一直到十來歲才讓他習(xí)武。
眼看兒子越來越大,老將軍發(fā)愁不知道怎樣管教才好,想來想去把他送進了禁衛(wèi)營,興許是想著禁衛(wèi)營乃天下第一號規(guī)矩森嚴的去處,能替自己管好兒子。
沒過多久十七歲的蕭定遠就被欽點到御前當侍衛(wèi)。那英武殿可不是好待的地方,一個不小心便會觸怒龍顏,還容易得罪宮內(nèi)外惹不起的人。老將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求見陛下,伏地陳說犬子打小就惹是生非,不服管教,怕在御前惹主子生氣。
“老將軍舔犢情深,孤知道了,”皇帝捻著須道,“孤倒看著蕭卿甚好,聰敏機警,有過人之才思,雖然少年風流但每當大事不糊涂,老將軍過慮了?!?p> 圣上都這么說了,蕭老將軍哪敢違逆圣眷。好在蕭定遠也漸漸很少惹出事端。這一君一臣竟然看上去甚是對味,蕭定遠在圣上眼皮子底下耳濡目染,后來領(lǐng)兵出征,面對匈奴用兵每每有超乎常人的謀略見識,倒證實了圣上對蕭老將軍說的一番話,圣上大約也是頗有幾分欣慰和得意的。
五年前匈奴人再度進犯的消息傳到京城,蕭定遠立即主動請纓去了邊關(guān)。老將軍不愿兒子跟自己一樣吃那風霜戎馬的苦頭,奈何兒子大了壓根不聽爹。
蕭定遠一去就是五六年,和一班往日廝混的公子哥們斷了聯(lián)系,把燕衡等昔日同伴恨得牙癢癢的。
幾個狐朋狗友閑來無事就在背后八卦蕭定遠一走傷了多少京城閨閣女子的心。作孽作得多了,總會有報應(yīng)。這不報應(yīng)就來了,老天爺就不想讓安西侯在京城過花天酒地的安生日子。
龜茲王宮
修文,大概春節(jié)期間修完,然后再繼續(xù)更新。謝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