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記掛
她還是過不了自己這一關(guān),實在不行,就詐死吧……
三日之后,凌塵在景玥和景炎的陪同之下回宮。程玉婉一人連同綠翠和碧玉被留在別院之中養(yǎng)傷,整個別院一瞬間就安靜了下來,程玉婉肩膀上的傷口在慢慢的愈合。如今她已經(jīng)能夠勉強坐起來了,然而每日里面換藥的時候,綠翠和碧玉看著她肩膀上猙獰的傷口都忍不住顫抖,低聲哭泣。
因為不能夠隨便的走動,程玉婉心中更加煩躁。一開始她還略微安撫一下碧玉和綠翠,到了后來,每次換藥的時候就直接讓她們出去,由著那位景玥的奶娘陳奶娘幫忙。
“傷口并不算特別的深,而且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愈合了?!标惸棠锏吐暸阒逃裢裾f話,“最讓人覺得幸運的是,并沒有真正傷到骨頭。想來,再過半個月,娘娘就可以下床走動了?!?p> “謝謝你陪著我。”程玉婉低聲說,忍著換藥的疼痛,等著陳奶娘幫她拉上衣服,這才松了一口氣。陳奶娘拿著帕子給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低聲道:“娘娘若是覺得在屋子里面憋悶,不如由奴家陪著說說話?”
程玉婉略微往后靠了一點,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陳奶娘想說些什么?”
“那要看皇后娘娘想要聽些什么了,老奴照料王爺二十多年了,從未見過他如此緊張一個人……”陳奶娘抬頭看著程玉婉,帶著一絲審視,一會兒才低聲到:“也許有過。”
程玉婉愣了一下,怎么也沒有想到陳奶娘竟然會如此大膽直言。
她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反應(yīng)了,一會兒才低聲“哦”了一聲當(dāng)做回應(yīng)。
陳奶娘似乎也不在意,只是遞給了她一杯熱茶,然后才低聲到:“那個人,是前皇后程玉婉。奴家曾經(jīng)見過她幾次,跟皇后娘娘您……”她頓了一下,看著程玉婉手中因為顫抖而潑出來的茶水。
她趕忙拿了帕子給程玉婉擦手,“是奴家說了什么讓娘娘不高興的東西嗎?”
“沒有,”程玉婉低聲說,把茶杯遞還給了陳奶娘,“你繼續(xù)說?!?p> “玉皇后人很好,雖然有些驕縱,卻很體諒他人。她與王爺一起長大的,每次見著奴家也都很有禮。”陳奶娘繼續(xù)說,“我以為王爺會喜歡她那樣的人,然而,他卻沒有去玉家提親,而之后兩個月程玉婉就成了皇后……”
“七皇叔也就此遠(yuǎn)去了自己的番地……”程玉婉聲音很低,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落寞,陳奶娘點了下頭,“是的,這一走就是兩年多。直到陛下再次立后,他才回來?!?p> 陳奶娘抬頭看著程玉婉,蒼老的眼睛里面透著一絲明了。
“皇后娘娘和玉皇后完全不一樣?!彼俅沃貜?fù)了這句話,“不只是從外貌,連性格也不是很相似。娘娘沒有玉皇后的那種驕傲……”
程玉婉點頭,她承認(rèn)這點。就算她與程玉婉是同一個靈魂,然而現(xiàn)實的磨礪已經(jīng)讓她褪下了最華麗最無用的那層驕傲。
她的驕傲,已經(jīng)融入了骨子里面。
“所以,老奴不明白,究竟是為了什么王爺會再次陷入這樣的境地!”陳奶娘說,“當(dāng)初王爺愛而不得,如今……”
“陳奶娘,你可知道你究竟在說什么?”程玉婉猛然提高了聲音,打斷了陳奶娘的話。她有些艱難的扭頭,正視面前的人,“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你的話,會讓景玥死無葬身之地的。”
陳奶娘露出了一絲笑容,“那么,皇后娘娘會讓王爺落得如此下場嗎?”
程玉婉愣住了,一會兒才苦笑。
“當(dāng)然不會了,我寧可……我寧可一無所有,也不愿意他……我不值得他如此。”最終,她低聲說,并沒有隱瞞這位老人什么。雖然那天晚上她昏昏沉沉的,卻也還記得是這位陳奶娘守在外面讓她與景玥說話的。
由此可見,陳奶娘是景玥極為信任的人。
陳奶娘點了下頭,“王爺特意吩咐老奴照顧皇后娘娘,可見他對皇后娘娘的用心。只是,皇后娘娘,您的身份,本身就是一種錯。本身就會導(dǎo)致王爺……死無葬身之地。你應(yīng)該明白這點。”
“是的,我知道。”程玉婉低聲說,所以她當(dāng)時想要放棄。然而,真的放棄的話,她又怎么對得起景玥的一片癡情呢?
兩難的境地,實在是讓她痛苦糾結(jié)。
她沉默不語,一旁的陳奶娘卻又起身給她倒了一杯茶水遞過去。
“娘娘還是躺下休息吧。只有身子好了,才能夠計較以后的事情。”她低聲開解了程玉婉一句,服侍著她喝了水躺下,這才退了出去。
然而程玉婉又怎么能夠睡得著,之后幾天她想要跟陳奶娘說些什么,卻總是沒有機會。身邊不是有著綠翠伺候,就是有碧玉,又或者是其他閑雜人等。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她的身體漸漸好了起來,雖然傷口看著嚇人,也漸漸的愈合了起來。加上敷藥什么的,竟然能夠下床慢慢走動了。
別院中景致優(yōu)美,挨著墻角的地方中滿了迎春錢,如今雖然還有些冷,可是鵝黃色的錢朵也已經(jīng)開滿了墻角,散發(fā)出淡淡的香味。
程玉婉在屋子中憋悶的很了,就坐在廊檐下面看著別院中的春景。
綠翠這些天似乎歡快了不少,也許是沒有了皇宮之中那無形中讓人覺得憋悶的環(huán)境,她說說笑笑,逗得程玉婉心情也好了起來。
這天下午,幾人正在說笑,外面就傳來了匆忙的腳步聲。
“皇后娘娘,王爺奉命來看望您了!”小豆子大聲的傳話,話音還沒有落,景玥的身影就出現(xiàn)在了程玉婉的視線之中,因為人多口雜,兩個人都起身互相行了禮,這才又坐下說話。
“陛下這些天正忙于刺殺的事情,無暇過來探望,就讓臣來問問皇后娘娘這些天可好,有什么需要的東西沒有?別院之中簡陋,別委屈了娘娘?!本矮h說話間,一雙眼睛幾乎沒有從程玉婉的臉上移開過。程玉婉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許久才低聲道:“本宮一切都好,七皇叔……可好?”
明明心里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問他,告訴他,可是偏偏見了他人,卻又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景玥看著短短幾天就消瘦了一圈的程玉婉,又看她臉色沒有之前那么蒼白,這才松了一口氣,低頭道:“臣一切都好,勞皇后娘娘記掛?!?p> 略微頓了一下,這才接著道:“皇后娘娘身上的傷可好了些,如今天氣咋暖還寒……外面畢竟是涼了些。”
“有御醫(yī)和陳奶娘盡心照看,怎么會不好?”程玉婉低聲說,“不過是我在屋子里面悶久了,這才出來看看。若是七皇叔沒來,這會兒我也該回屋了?!?p> 景玥被她這么一說就有些尷尬,遲疑了一下,這才道:“臣送娘娘回屋?”說著就上前兩步,在程玉婉跟前伸出了胳膊。程玉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這才把手放在了他的手臂上。
隔著布料,程玉婉有些冰涼的手甚至都能夠感覺到景玥炙熱的體溫。她微微顫抖了一下,然后才被小心翼翼的看護(hù)著進(jìn)了屋子。
機靈的綠翠馬上端來了炭盆放在外間,又另外拿了手爐塞到了程玉婉的手中,這才道:“奴家去看看碧玉藥熬得怎么樣了,不要誤了娘娘吃藥的時辰才好?!?p> 走的時候,順便就帶走了屋中伺候的小丫鬟,只剩下了陳奶娘守在門外。
程玉婉有些驚訝,不知道綠翠是無意做出這樣的舉動,還是她真的察覺了什么。不過,這會兒她都沒有心思去考量這些問題。她的手上,似乎還留著景玥的體溫一般。
她抬頭看了一眼景玥,又低下頭去。
“……”遲疑了許久,最終開口問的卻還是有關(guān)凌塵的事情,“刺殺的幕后主使,可有查出來?這樣的事情,陛下又受了那樣的驚嚇,這次定然不會放過吧?”
說白了每個人心中都清楚,之前那次大規(guī)模的暗殺背后,定然有著羌族、金國和西夏的影子,只怕凌塵心中也是有數(shù)的。只是,敢不敢直接責(zé)問那三國的時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程玉婉心中實在不知道凌塵會做出怎么樣的選擇。若是她,就算是拼一個魚死網(wǎng)破也不會讓其余三國好過,可是凌塵……
如今重活一次,她算是真的明白了她與凌塵之間的差別。許是小時候經(jīng)歷的緣故,凌塵的性子中就帶著一種無聲的妥協(xié),得過且過的想法根深蒂固。
景玥遲疑了一下,沒有回來。然而他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陛下沒有計較?”她忍不住提高了聲音,“陛下怎么能夠……”
“所有當(dāng)時參與的人,都已經(jīng)伏誅……”景玥低聲說,聲音中帶著苦澀,“既然這樣,自然是調(diào)查不下去了?!?p> “有時候,沒有證據(jù),也可以捏造證據(jù)的!”程玉婉幾乎要氣炸了。她受了這樣的傷,幾乎要送掉命。景玥雖然受傷不重,可是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卻也不少。他們出宮的時候所帶的侍衛(wèi),更是死傷過半,而凌塵竟然連著追查到底的底氣都沒有嗎?
景玥搖頭,無奈地看著程玉婉,眼中卻慢慢浮現(xiàn)了一種寵溺的神色。
程玉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怒火卻也慢慢的消減了下來。
“你看什么?”她微微蹙眉,“難不成我說錯了嗎?”
“自然不是,你說的很對,連景炎私下也是這般說的?!本矮h輕聲道,起身走到了程玉婉的跟前,這才蹲下與她平視。“只是,我許久沒有見你這樣子了,突然有些懷念?!?p> 程玉婉一愣,然后才反應(yīng)了過來,臉上的表情就更加冰冷起來。
“我不是你想的那個人?!边t疑了一下,她的語氣才微微軟弱,“最起碼,現(xiàn)在不是了。我只是程玉婉而已?!?p> 景玥有些錯愕地看著她,一會兒才慢吞吞的道,“我知道,你只是你,與你的身份、名字無關(guān)。我只是……只是不愿意看你死命的隱忍、壓抑自己的樣子。這樣的你,才真實……才不那么遙不可及。”
怎么也沒有想到凌塵會說這樣的話,程玉婉徹底愣住了,看著面前的人幾乎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而在京城之外的另外一個不起眼的院子中,卻上演著另外一幕。
“我的人手全部都死了,你竟然還說這是一筆好生意!”屋中坐在主座上的中年男人一身的煞氣,看著下面的人,“那些都是跟著我出生入死的弟兄,只不過是憑你一句話,就讓他們送了命……曹大人,盛某可不是傻子,由著你來糊弄的。今日若是你不給盛某說清楚道明白,就別想出我這院子的大門了!”
他聲音剛落地,守在門口的兩個人就馬上把手中的刀給抽了出來。
明晃晃的刀刃嚇得那位曹大人幾乎要從椅子上跌落下去,只見他死命的吞咽了一口口水,這才干巴巴的道:“盛……盛大俠息怒,那些兄弟的安葬費我全包了,全包了……”
“你全包了,是你后面的主子全包了吧?”盛戎冷眼看著曹大人,“你們倒是大膽,竟然敢找人行刺當(dāng)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