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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清晨皆微涼

無處話凄涼

世間清晨皆微涼 愚子若鄰 1448 2021-01-10 12:09:00

  師甜一身濕漉漉地去找黑鴉,不理他的質問,伸手要酒喝。黑鴉自然不給,要跟老板請假,帶她去他房間換身干的衣裳,再送她回寢室。她瞪著他說:“要你管,你是我誰啊!”他無言以對,他恐怕什么都不是,連朋友都稱不上。

  她要酒,他便調了她平日愛喝的雞尾酒遞過去,一杯一杯,只要她喜歡。他不想給別的客人調酒,這一夜,只想守著她,保護她不被壞人欺負。

  他問:“憑良心說,你會不會看上我這樣的?”她答:“那可不一定,不過我已經看上別人了,只能下輩子咯!”他哼了一聲,說:“幸好哥沒看中你,不然得等死?!?p>  師甜偏著頭打量他,醉眼里,他的傻樣兒挺可愛,但對她沒有任何吸引力。她就想將他當作單純的朋友對待,明知道他對她照顧有加,別有心思,也選擇忽略。

  在她成長的幾年里,很多人都覬覦她的容顏,都渴望能夠擔當起護花使者,然而真正對她好的人,她知道,黑鴉算一個。他看她的眼神,沒有假情假意的沉醉,是他想要抑制的感情從理性中逃脫出來后的光芒。但她不想要領會,心里想著這輩子非官熠不嫁,就不愿虧欠黑鴉。

  黑鴉背過身去,假裝找東西,心里涌上酸楚,年紀一把,事業(yè)沒什么好炫耀的,存下的錢在杭州也只能付個60方的首付,前途還不知在哪里,無怪乎心愛的女人看不上。

  翌日,師甜發(fā)了高燒。她很高興,自己又多了個打擾官熠的話題了。果然,官熠很生氣,很心疼,怪她不會照顧自己。師甜樂滋滋地享用這份關懷,心想,他要是愿意,可以每天責怪她,他要是樂意,她愿意每天發(fā)燒。

  退燒藥是黑鴉送來的,他聽聞消息后就立馬趕到藥店買了各種各樣的藥,他不知道師甜偏好哪種口味、哪個牌子。他喚師甜下樓取藥,她懶得動,任他躊躇在樓下,等了一小時后,他放在傳達室,黯然離開。

  師甜很感動,可她不能表現出來,她不能讓黑鴉存有“總有一天真誠可以打動她”的希望,她不愿意黑鴉這么好的人在她身上浪費時間。她沒有向他道謝。

  吃了退燒藥,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fā)呆。如果沒有官熠,黑鴉或許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

  他沒有見到她的身影,十分傷心。前天父母打電話問他過得好不好,催他早點找媳婦兒,再生個大胖小子。黑鴉總是不耐煩:“知道了知道了,每次電話都這么說。這老婆是我要就能有的?難不成我見一姑娘就問人愿不愿搭伙過日子?你不知道現在的姑娘多挑,沒車沒房沒錢,誰瞧得上?”

  家鄉(xiāng)村民暗地里議論,說他出去十幾載,房子車子女人都沒有,追想他年僅七八歲開始接觸賭博,十二三歲親自上陣,估計在外頭也是賭錢輸得所剩無幾。

  后來不知誰又傳出小道消息,說他跟著一江西老板去海南做過幾年生意,賺了點錢,后來為了擴大生意,借了高利貸。再后來,生意砸了,錢還不出。聽說江西老板被砍了一只手,血淋淋的樣子特別嚇人。黑鴉就到處躲債,之后一直待在杭州。

  這個版本后來越傳越玄,最后到他這里時變成了,他布了個局,把江西老板一腳踹開,然后拿了巨額遠走高飛;可憐的江西老板無力還債,被黑社會砍了雙手,至今還靠氧氣瓶過活。

  他憤恨地責難傳謠者的無恥,不惜用借口掩蓋當年外出的動機:“當年為什么出去?這村子太敗了!小時候天天看你們玩牌,現在天天造謠。這幫人就是太閑了,才會一輩子窮。你倆再等兩年,我現在手頭上有幾個錢,在搖號,等房子下來了,裝修好了,把你倆接城里享福去?!?p>  其實,現實比傳言更讓他難以啟齒,他無法跟任何人解釋他的過去,當然也不會交代被法律遏制的狂怒而亟待箭靶的千瘡百孔的靈魂。

  過去,總在記憶中,他過不了悔恨這道坎。

  高中畢業(yè),黑鴉非要去跟堂哥混,可堂哥的工廠嫌他年紀小,不愿招,他找了幾家別的,都說他干不了。他一賭氣,覺得這兒的人實在狗眼瞎,揣上余下的一千多塊錢要去杭州。哪知買到車票后沒找到檢票口,錯過了班車。

  他又賭氣放棄杭州,一天到晚待在不查身份證的網吧,一宿宿地玩刺激的游戲,還認識了幾個“道上”的朋友。也就是這幾個朋友,把他領“道上”去了。他們揚言要打折他的雙腿,讓他躺平板車上討飯去,聽說混得好的能賺好幾十萬,差點的也有上萬收入(幾年就能回農村老家蓋別墅)。

  不過這錢可不是他獨有,他只能領工資,按照業(yè)績發(fā)放獎金,他們承諾虧待不了他。他本以為他們只是嚇唬嚇唬,可他看這些家伙拿著鐵管像是要動真格,嚇得大哭,求他們手下留情,派點別的活干。說著,把袋里的幾十塊掏出來,說這些錢先孝敬哥幾位,以后還會報答不殘之恩。

  里頭有個人,兩邊剃光,中間留了沖天辮。他捏著黑鴉的下巴打量了一會兒,認為他生得乖巧,五官別致,若包裝一下,興許能在酒吧招攬客人。他詭笑著說行,一把奪去他的錢,把黑鴉賣給當地一家酒吧女老板——人稱芳姐。

  芳姐估摸半百,對其真實年紀及過去諱莫如深。江湖上只傳她在國外待過,后被當地某老板包養(yǎng),騙了一把錢就跑回大陸。誰也不知道這個傳本是否屬實。她對人玲瓏得很,沒得罪過什么大人物,因此不會有人肯花錢花時調查。

  她對國際品牌具有深厚偏好,身上總是香噴噴的,用的全是國際大品牌香水,據說是因為懷念國外的生活格調。回國后開了這家酒吧,連酒吧名都要用英文名:Ouroboros。

  招牌忌諱深奧,應該以好記為宜,芳姐不信邪,當然,她后邊也成功了,酒吧生意異?;鸨?,客戶都叫它“O酒吧”。

  解釋這個名,她只說以前在國外碰到過一個哲學教授,他就親切地稱呼她這個,還送她一幅蛇的版畫。教授和她愛得轟烈。她把畫拿到文身店,讓人照著畫,后來一直留著文身,可見她對教授是動了真情。

  兩人怎么分,無人知曉,當然這個教授是否存在,也無從得知。如今畫早已不翼而飛,她按文身做了酒吧的招牌。她不懂這詭異之圖的含義,猜是魅惑的蛇精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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