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兒女們坐在遺體邊哭，很是悲慟，眼淚已干，嗓子也啞了。后來就是假哭，哭給奶奶聽（這是對亡者的敬畏，雖然她已經(jīng)聽不見），哭給吊唁的人聽。在這個悲傷的日子里，言談不都是悲傷的，來客對亡者子孫表達了遺憾，除此之外，該笑還是要笑的。
晚上大家坐在門口，哀樂奏起，司儀聲音哽咽，拿著稿子，訴說奶奶的平生——或許她不算幸福的人生，只有在這夜里才會被提起吧，在她化為灰燼后，不知還能有誰能記得她的故事。
故事沒有什么起伏，只是說了這個母親的偉大與普通，這個女性的平凡。
每個人都是這樣，歸于塵土，歸于平凡。
司儀并不了解她，但是聲音里透出的感情如喪考妣，太過悲痛，反而顯得虛假。師甜聽著聽著便想笑，可在這種嚴肅的場合，這無疑是不合適的。她努力壓制那股邪惡的冷酷，逼出內(nèi)心的悲情，試圖擠出幾滴眼淚，不過失敗了。
她悄悄看向周圍的人，都是嚴肅的樣子，沒有任何悲傷的痕跡。老人的子孫們，心理上早就接受了“死亡”，所以能在一天時間里恢復(fù)平靜。
儀式結(jié)束，聊天的聊天，打牌的打牌，年紀大的守到深夜去睡覺，奶奶的小輩們大多在院中守靈。
出殯那天凌晨，師甜拿了一炷香，是下定了決心違背傳統(tǒng)。媽媽同意女兒這么做，因為她也覺得，此刻對著奶奶遺體不上香，以后只能對著墳。
墳的里面，不是遺體，是骨灰，沒有面容，興許連樣子也只有從遺照里找方能想起。
她讓女兒多看幾眼奶奶，不要避諱，看一眼，是一眼。殯車緩緩地駛向火化場，沒有煙火的禮炮隔段時間便會沖著蒼穹哀嚎。由于有規(guī)定，出殯不能撒紙錢，長輩便找了許多的一角硬幣，灑在路邊，所謂的“買路錢”，給“小鬼”的。
師甜只睡了兩三個小時，神志很清醒，腦子里沒有回憶過去的點滴，沒有奶奶的身影——雖然她希望自己能像小說里寫的那樣回憶舊事來哀悼亡者，然而仔細搜尋一番，她發(fā)現(xiàn)不如放空腦袋比較容易。
到了之后，他們抱著棺材，不讓工作人員將它推走，哭得死去活來，都明白這是真正的離別。很奇怪，只要一喊“奶奶”她就能嚎啕大哭，仿佛這個稱呼是觸發(fā)點。
工作人員理解他們，但后邊還有遺體在排隊，他們不得不強硬著推開他們，將棺材帶走。他們跪在地上痛哭，嘴里不斷地喊著“媽”、“阿婆！”、“媽，你別走！”
火化時間不長，一個實在的人就這樣化成了灰燼，裝在一個盒子里。
這一生，真正地結(jié)束了。
過了那幾天，大家的心情也沒那么沉痛了。
再過幾天，經(jīng)人提醒，他們才會記得，根本不會有哭的沖動，感覺她走了很久很久。音容早已漫漶，一些事跡也隨風(fēng)而逝，除了師甜這一輩沒多少參與的記憶外，只剩下幾張照片——時間長久，里面淡笑的人愈發(fā)陌生。
清明時節(jié)，后人也不過是對著一抔黃土燒些紙錢，更多的是儀式，并無什么祭奠的痛徹心扉的話語要說。
人就這樣被歲月漸漸地抹去。
坐在回校的車上，師甜突然意識到，自己還不愿意離開這個世界，還想多活幾年甚至幾十年，這個世界雖然有很多黑暗，可是活著，就意味著她還有更多的選擇權(quán)。她想到泰戈爾的話：“我存在，乃是所謂生命的一個永久的奇跡?！?p> 可憐月經(jīng)第一天，夢驪的雙眼好像冒著熊熊烈火，睜一會兒便覺得枯澀疼痛。有時候火苗能竄到心頭，叫人好不懊惱。沈玥幸災(zāi)樂禍地說：“哎呀，月經(jīng)什么感受??？我都忘了！”夢驪冷冷地說：“你好賤喔！”
豈知腰部也湊個熱鬧，盆腔處于充血狀態(tài)，她不斷用拳頭捶腰，卻絲毫無法緩解酸脹。
“誒誒誒，”沈玥一看立馬制止，“聽人說捶腰會讓子宮移位的，到時候懷不上孩子可就麻煩咯。”夢驪一聽就知道不可信，人體的器官長得如此精密、堅固，如果捶幾下就能移動，遑論過山車、騎車了。
沈玥一心為她好，再三勸說，她只得當(dāng)著沈玥的面兒收斂些。好在她的月經(jīng)表現(xiàn)良好，不像沈玥的，鬧騰得很，深怕人家不知道她處在特殊時期——臉色煞白，腹痛如絞，有時甚至上吐下瀉，連站著檢票的力氣都沒有，更別說吹哨子發(fā)車了。
她每個月都吃布洛芬，每次吃之前都想拒絕，深怕從此產(chǎn)生依賴性或耐藥性，再也沒有見好的那天。久而久之，大家都理解她，愿意和她換班，但背后免不了閑言碎語，有女人的地方怎么能沒有戲言呢？
沈玥滿心希望生育之后月經(jīng)的癥狀會緩解，很多女人都反映有這個趨勢，其實產(chǎn)后子宮肌肉松弛，子宮內(nèi)膜脫落后無需多強宮縮就能排血，因而疼痛的確有可能會減少。但這事兒不是絕對的。
“女人啊，真叫作孽，最好的時光就是初潮來之前那十幾年。懷孕了，確實不用遭那些罪，但是懷孕遭的罪也不少?！鄙颢h道，“可能我們家有家族遺傳，我媽當(dāng)年也很厲害的，光中藥就喝了好幾年！”
夢驪哭笑不得：“我覺得還是去醫(yī)院查一下好。我堂姐差點懷不上喏，檢查出來是巧克力囊腫?！?p> 據(jù)她所知，有些女性可能是原發(fā)性痛經(jīng)，主要是因為前列腺素作祟，前列腺素高，提高了人的神經(jīng)末梢的敏感度，并且讓子宮收縮更厲害，造成子宮缺血、缺氧，從而引起劇痛。
“啥玩意兒？巧克力？”沈玥忍俊不禁。
夢驪白了她一眼，說：“子宮內(nèi)膜異位，這個名詞不陌生吧？”子宮內(nèi)膜異位癥讓盆腔粘連，使盆腔環(huán)境發(fā)生變化，另外，卵巢內(nèi)分泌失調(diào)，功能產(chǎn)生障礙，最終可能導(dǎo)致不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