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親戚涉案(一)
執(zhí)行局的中層會議室設(shè)在局長辦公室旁邊,當初也不知道誰設(shè)計的,弄了個圓桌式的布局,搞得每次開會都跟聚餐似的,怎么看怎么別扭。
每個月的月初,執(zhí)行局都要在這里召開例行的局務(wù)會,因為國慶節(jié)放假的關(guān)系,十月份的會議稍晚了幾天。
這次會議的主題是安排卷宗評查工作,工作安排完后,好事的執(zhí)行三庭庭長上官云見時間還早,便提議研究幾個疑難案子,結(jié)果會議一開就開到了中午。然而,她似乎沒意識到這一點,還在那里喋喋不休地闡述意見。
最后,是坐在旁邊的執(zhí)行二庭庭長梁忠信提醒她,她才意識到已經(jīng)到了下班時間。
散會后,參會人員陸續(xù)走出會議室。
陳默雷瞥見有個人影從樓道東側(cè)朝這邊走來,依稀是執(zhí)行二庭的書記員賀清書。他用記錄本輕輕戳了一下梁忠信:“你的小兵可真夠能干的,簡直是廢寢忘食呀?!?p> 梁忠信莫名地看著陳默雷:“你說什么?”
陳默雷沖賀清書的方向指了指:“喏?!?p> 梁忠信一拍腦袋:“噢,我差點忘了。今天上午,他說有事找我,我著急開會,就讓他開完會再找我。沒想到,這個點了,他還在等著?!?p> “行,那你忙你的。我先去填飽了肚子再說?!闭f完,陳默雷便走了。
局長辦公室與執(zhí)行局中層會議室的門口之間只隔10米左右的距離。陳默雷吃完飯回來后,看到梁忠信和賀清書還站在會議室的門口,覺得好奇,便走過去詢問緣由。
梁忠信嘆了口氣,說:“小賀遇到人情案了。雖然他不是案子的辦案人員,但還是被硬扯上關(guān)系了。他左右為難,正為這事犯愁呢?!?p> 陳默雷一聽,“好管閑事”的毛病又犯了,問賀清書:“小賀,到底怎么回事?”
賀清書愁眉苦臉地說:“是我親戚,我都快被逼瘋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p> 陳默雷有些莫名起來,問:“你一個外來戶在東州竟然還有親戚?怎么沒聽你說過呀?啥親戚呀?”
“是我小姨?!辟R清書的眼睛竟突然泛起了淚花:“我怎么解釋她都不聽,還說我胳膊肘往外拐。她說,這回我要是不幫她,她就不認我這個外甥了?!?p> 聽賀清書說了緣由后,陳默雷點了點頭:“這事還真是不太好辦。”
原來,賀清書的小姨王愛香生性好強,年輕的時候跑到東州最早發(fā)展花卉產(chǎn)業(yè)的唐廟鎮(zhèn)苗嶺村學習種花技術(shù),本想回老家大干一番,結(jié)果卻看上了村里勤勞樸實的苗來順,嫁到了苗嶺村。
因為性格原因,婚后的王愛香成了一家之主。
苗嶺村家家有花棚,戶戶是花農(nóng)。兩年前,同村的苗建春向信用社貸款20萬元,王愛香為其提供了連帶保證,因為苗建春沒按期還貸,信用社便把苗建春連同王愛香一起告了。開庭時王愛香沒去應(yīng)訴,敗訴后也沒上訴。
今年的國慶節(jié)前,案件進入了執(zhí)行程序,此時的苗建春已經(jīng)不知去向,執(zhí)行干警便盯上了作為保證人的王愛香。因為沒查到王愛香名下的銀行存款和登記財產(chǎn),執(zhí)行干警便想到了查封其花棚里的花卉,結(jié)果到了那里一看,花棚里空空如也,最后,執(zhí)行干警只好把花棚查封了。
兩天前,王愛香把賀清書約到城東的一個小餐館,她偷偷告訴賀清書她其實有錢,就是不想替苗建春背這個鍋,想讓賀清書跟承辦人打聲招呼,以后別去找她的麻煩了。
王愛香說,本來她不想給賀清書添這個麻煩,但這個時候種花剛好可以趕上年底花卉上市,錯過了這個機會,就等于錯過了好幾萬呢。
為了讓賀清書答應(yīng)她,王愛香不停地發(fā)動情感攻勢,說她當初如何照顧疼愛小時候的賀清書,弄得賀清書答應(yīng)也不是、不答應(yīng)也不是。而且,王愛香還說,如果這個案子賀清書不幫她,以后就別喊她小姨了,也別再登她家的門了。
陳默雷琢磨了一小會兒,說:“這樣吧,小賀。你把你的生辰八字寫下來,我給你算一卦,怎么樣?”
賀清書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算卦!”
梁忠信沖賀清書擠了擠眼:“陳局讓你寫,你就寫嘛。”說著,把筆和記錄本遞給賀清書:“陳局說的生辰八字,只是指你的出生年月日。”
賀清書雖然糊里糊涂,但還是照做了。
陳默雷接過記錄本,看了一眼,故作高深地說:“你小姨家是不是有個表弟或者表妹?是不是在國外上學,或者讀藝術(shù)院校?”
賀清書一怔:“陳局,您是怎么知道?我小姨家的確有個表妹,還在上大學,是學唱歌的?!?p> 陳默雷臉上頗為得意:“因為我能掐會算唄?!?p> 看著賀清書一臉懵的樣子,梁忠信忍不住笑出聲來:“陳局逗你呢!他不是算出來的,而是推測出來的?!?p> 見賀清書還是不明白,他解釋說:“陳局要你寫出生年月日,是要根據(jù)你的年齡,推測你小姨家的孩子有多大,是不是還在上學。至于其他的,都是從案情里推出來的。
你看啊,你小姨所在的苗嶺村是個富裕村,很多村民都到城里買了房子,可她名下卻沒查到房產(chǎn),這說明什么?這說明她要么沒買,要么房子登記在別人名下。但房子這種大宗財產(chǎn)是很少登記在別人名下的,因為風險太大、不安全,所以,她掙的錢應(yīng)該另有用途。
從你的年齡來推測,你小姨家的孩子應(yīng)該還在上學,所以,她所掙的錢最有可能的,就是花在了孩子的學費上。那么,是什么專業(yè)需要那么多學費,以至于現(xiàn)在房價長得這么厲害,她還是不肯買房呢?大概就只有出國留學和藝術(shù)類專業(yè)了。
當然,陳局的話雖然是推測,但也有猜的成分,有點接近于瞎貓碰上了死耗子?!?p> “怎么說話呢?什么叫瞎貓碰上了死耗子?”陳默雷瞪了梁忠信一眼,故作生氣地說:“就沖你這不尊重領(lǐng)導的態(tài)度,這案子你負責擺平吧!”說完,哼的一聲扭頭就走了。
看著陳默雷的背影,賀清書似懂非懂:“梁庭,陳局是什么意思?他是要把這個案子轉(zhuǎn)給你嗎?”
“不是!他是讓我?guī)湍銛[平你小姨?!绷褐倚耪f:“行了,你先別著急上火了,我先回去想想怎么辦。這兩天,咱倆抽空去一趟苗嶺村?!?p> 第三天,梁忠信便載著賀清書去了苗嶺村,在賀清書指引下,梁忠信開車到了王愛香家門前。下車后,梁忠信沒有立刻進門,而是從后備箱里拎出了一箱牛奶。
賀清書莫名地問:“梁庭,您這是做什么?”
梁忠信把牛奶塞到賀清書手里:“你來看你小姨,能空著手來嗎?”
賀清書一下子明白了,這叫抬手不打送禮人:“噢,謝謝梁庭!還是您想的周到,這箱奶多少錢,我給您錢?!闭f著,就要掏錢包。
“別急!這個以后再說?!绷褐倚虐醋≠R清書的手,說:“如果我擺不平你小姨,你再給錢,這趟權(quán)當你走親戚了。如果我擺平了你小姨,這錢就讓江立軍出,而且咱們還得讓他請客。他是案子的承辦人,咱們替他把活干完了,還不興宰他一頓呀?”說著,便邁向王愛香家的大門。
賀清書看著梁忠信的背影,心里不禁感慨:不愧是陳局帶出來的兵,果然有他的風范,什么時候都吃不了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