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4月上海
每年四月總會淅淅瀝瀝下點小雨,清明前后是老天爺收人的日子,空氣中總是彌散著一種沉沉的哀傷,平日里再寧靜的墓園也會在那時跟著鬧騰起來。
寢源,最靠近SH市中心的一塊墓地,今天,陸岷的靈柩就在這里下葬。
參加落葬儀式的人很少,費聆文的父母也特意趕來。陳佳瞳為金士梁一路打著傘,她的臉上掛滿了倦容,金士梁抱著陸岷的相片一言不發(fā),平日里精神十足的老人今天顯得特別滄桑,剛剛從那場時光震蕩中平靜下來,就要親自送走三十多年的老友,這對金士梁來說確實是個沉重的打擊。來時的路很堵,他坐在副駕駛位上什么話都沒說,兩只眼珠子一動不動盯著前方的路。費聆文的眼睛泛著血絲,他也已經三天沒有合眼了。
這些天,所有人都在為陸岷的后事奔波,而周醒似乎總是看不清場合,他隔三差五提醒著所有人不要忘記和龔奕楊的約定,這點讓金士梁很惱火,陳佳瞳也厭煩了他那副自私又好高騖遠的樣子,好在今天的事辦完,總算能有幾天時間稍稍緩沖一下。
金士梁站在墓碑前沉默了很久,他的右手在胸前不斷地劃著十字,等大家行禮完畢,他便一人默誦起經文來,今天還不是正清明,但墓園里已是人山人海了。費聆文繞過人群走到不遠處抽了一支煙,陸岷的墓碑旁有條荷塘,對面是一塊特殊的墓地,來時他就發(fā)現那塊土地的設計很特別,地上嵌著大大小小的鵝卵石,不僅每個墓碑都造型各異,臺階上還擺滿了色彩斑斕的鮮花,這是專門為年幼夭折的孩子們辟出來的天堂,來這里祭奠的,大多都是孩子的父母和老人家。墓地中央,一個小女孩吸引了費聆文的目光,她穿著及膝的白色連身裙,抱著幾朵還未盛開的百合獨自站在一塊花形的墓碑前,另一只手還打著粉紅色的小傘,費聆文看了很久,直到她漸漸離開。
“弗雷恩,走吧?!标惣淹蝗辉谏砗笈牧伺乃?,“伯父伯母年紀大了,早些送他們回去。”
“先等等?!辟M聆文似乎被對面的景致挑起了興趣,“瞳瞳,你也來。”他邊說邊往五米開外的橋頭走去。和老人家打了聲招呼后,陳佳瞳立刻快步追上去,費聆文在一塊墓碑前停了下來,陳佳瞳好奇便探頭看看,這一回,她差點被嚇蒙了。
“天哪……蔣……蔣婕?”
“你也覺得像是吧!”費聆文又指了指墓碑下面刻的字,“瞳瞳,你看這里,她的名字。”
“姚堯之墓……姚堯?不是她?”陳佳瞳走到墓碑反面打量起立碑人的名字,上面清晰地刻著:父姚文浩、母方倩泣立,“2003年……她是2003年死的,照現在的時間算起來,那這個女孩十二年前就……”
“是的,瞳瞳,你別害怕,你冷靜些聽我說,剛才……我看到她了?!?p> “你說姚堯?不可能不可能,弗雷恩,你一定是看錯了?!?p> “不一定是姚堯,也許是蔣婕?!辟M聆文也有些不知所措,“你記不記得資料上說,蔣婕是孤兒?剛才我在想他們會不會是雙胞胎,可蔣婕的年齡和這個姚堯的年齡完全不吻合,但她們確實長的一模一樣,如果我剛才看到的女孩子真是蔣婕的話,那么這兩人一定有什么特殊的關系,或許,她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同一個人?她來掃她自己的墓?等等,難不成你是想說……”
“這不是沒有可能,下雨天小女孩應該走不了多遠,我覺得我還是得把她追回來?!?p> “我去吧弗雷恩,上次你去防空洞就是她報的警,現在就算你找到她她也不會說的,還是我去吧,女孩子間說話總方便些,你照顧老人家,我晚些跟你聯系……”說罷,陳佳瞳快步向出口跑去。
穿過一撥撥人群,陳佳瞳迅速奔到了寢源的大門口,進進出出的人絡繹不絕,不一會兒,陳佳瞳果真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姚堯!”她叫了一聲。
女孩抬起頭,她一眼看到了陳佳瞳,仿佛有些不敢相信,但又馬上把頭側向另一邊,步子也越走愉快,陳佳瞳見機一把拉住了女孩的胳膊。
“你想干什么?”女孩用濕漉漉的雨傘頂了頂陳佳瞳,她一臉驚恐。
“蔣婕!真的是你,對不起,姐姐沒有惡意。”陳佳瞳用善意的眼神看著她,“剛才我叫姚堯,你為什么回頭?”
“你跟蹤我?”她似乎有些不快。
“沒有沒有,有位伯伯去世了,今天在這里落葬,剛才費聆文看見你在掃墓,我們很好奇你跟那個姚堯是什么關系,為什么那么像?”
“關你什么事!世界上長得像的人多了去了?!笔Y婕邊說邊甩開陳佳瞳的手。
“蔣婕,你就是姚堯吧?”陳佳瞳立馬回應道。
“說什么呢?我現在要回家了,姐姐,請你別煩我……”
“咖啡館的后面就是學校的防空洞,你不會不知道吧!你是不是去過綺點咖啡館?”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再見!”
“蔣婕,你別騙我了,你當年是不是去過淮海路的咖啡館,然后就到未來了……”
蔣婕霎那間停住了腳步,不一會,她拿傘的小手微微顫抖起來,陳佳瞳沒有再說話,她相信蔣婕多少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們究竟是誰?是誰告訴你們的?”她猛地轉過頭來。
“蔣婕,這里說話不方便,我們找地方聊聊吧,請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惡意?!?p> “我為什么要相信你?”
“如果我告訴你,我的人生也許和你一樣,突然快了好多年,你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