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頤浩是個有野心的人,這里的野心并非是貶義詞。作為一個政治人物,他有自己的政治報負,是很正常的事。雖然他已經(jīng)是正二品的戶部尚書,但離權(quán)力至高點始終還有一步之遙。而這一步,始終無法跨越。
他不甘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才是他的終極目標(biāo)。只有站上這個位置,才能放開手腳,實現(xiàn)他的政治理想。
此次與趙模赴金營議和,對他來說,是個絕好機會。他打定主意,要緊緊抓住趙模,做個從龍之臣。
但從趙模赴金營以后的表現(xiàn)來看,雖然他有了晉王的特殊身份,但要想坐上那把椅子,絕非易事。
而今日金人喚趙模為豬王,讓他吃豬食,讓呂頤浩想起,與劉彧之事有異曲同工之妙。
至于鳳皇慕容沖的故事,實在不好對趙模明言。
古人講究天命所歸,呂頤浩立馬意識到,此事可以大作文章。
自己信不信這些唯心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呂頤浩要讓趙模相信,讓他覺得這些都是預(yù)兆,都在預(yù)示他將來定能繼承大宋的大統(tǒng)。
他要給這個年青人斗爭的信心及決心。
……
“不知道殿下聽完這個故事后,有沒有覺得肚餓?”
趙模身體里雖然流淌著趙家遺傳的懦弱血液,卻不是個蠢人。聽完豬王的典故,他立刻敏感的意識到,呂頤浩對自已說這個故事的用意。
略一思忖,趙模便不再猶豫,趴到木槽前,抓起里面的豬食,瘋狂的往嘴巴里塞。
與前晚所受到的屈辱相比,這點委屈根本算不上什么。
本來趙模被封晉王,害怕遠遠多過高興,打定主意要讓趙桓收回封號。
受到完顏莫干非人的折磨之后,他的心境完全發(fā)生了變化。
趙模不停的咀嚼,因為太過用力,嘴角溢出一縷鮮血。
他暗暗發(fā)誓,從今日起,自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晉王,是一只任人踐踏的豬王,不管受到任何屈辱,都要默默忍下。
等到自己坐上那把椅子,一定要讓那些欺辱自己的金人,付出千百倍的代價。
徐正道是讀書人,聽呂頤浩說出豬王的典故,也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此時見趙模瘋狂般的進食,他也不再阻攔,反而也跟他一起,抓起食物默默吃著。
……
五天過去了,完顏宗望終于發(fā)現(xiàn)事情有些不對勁。
汴梁城里沒有趙桓駕崩的消息傳來,甚至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據(jù)巡邏的前哨來報,內(nèi)城的九門緊閉,不放任何人進出。城墻上守城的宋軍兵力雖未增加,巡城的頻次卻似有增多。
完顏莫望也是能征慣戰(zhàn)之人,對于軍事上的事極為敏感,立時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高先生,本王怎么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莫非有什么變故?”
高慶裔也正奇怪,按道理說他的判斷應(yīng)該沒有問題,可如今事情似乎并沒有朝他預(yù)想的方向發(fā)展。
“汴梁城里到底在發(fā)生什么?”
高慶裔眉頭緊鎖。
“以本王看,還是把張邦昌叫來,問個究竟……”
“如此也好………”
事到如今,高慶裔也不敢再妄自托大。軍事絕非兒戲,饒是完顏宗望一貫信任自己,但若是因為自己的判斷失誤,從而造成金人的損失,只怕他也饒不了自己。
……
完顏宗望終于肯見自己,張邦昌欣喜之余,心中這不免忐忑。他一直想不通,完顏宗望為什么到今日才肯見自己。
“趙桓到底患了什么病?”
張邦昌立足未穩(wěn),高慶裔便劈頭問道。
趙桓患病不過是張邦昌當(dāng)時的一句搪塞之詞,他沒想到金人會盯著這個問題不放,此時已難改口,又不敢唬弄完顏宗望,頓了片刻,才說道,“官家他…,他患了失心瘋…”
“失心瘋?”
完顏宗望與高慶裔對視了一眼,都有些不明所以。
“到底怎么回事,快快說來。如有半句謊言,本王定會將你的舌頭拔出來!”
張邦昌哪敢怠慢,便把那日朝堂上,趙桓一系列不尋常的舉動,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當(dāng)然,其中涉及有對金人不敬的言語,便含糊其辭輕輕帶過。
“趙桓這是要干什么,難道真的瘋了?”
高慶裔皺這眉頭,心道。
他是個謀臣,遇事習(xí)慣性的往陰謀論方向考慮問題,凡事都要考慮周全。
完顏宗望不一樣,他是個帶兵打仗之人,遇到疑惑之事,往往會快刀斬亂麻,用最簡單直接的方式去解決。
而這種方式,往往是最有效的,能直接切中要害。
他決定,不管趙模桓是病了也好,瘋了也好,先給點顏色給他瞧瞧,讓他知道自己的十幾萬大軍,不是來開封游山玩水的。
這次完顏宗望沒有再征詢高慶裔的意見,直接下了幾道軍令。
“去請宗翰元帥過來,到大帳議事!”
“讓兒郎們在城下喊話,限趙桓一日內(nèi)開城投降。如若不然,本王將不再接受投降,直接攻破開封,血洗汴京城!”
“去告訴完顏者母,帶兩個萬人隊過蔡河,在崇明門外扎營……”
“告訴完顏昌,帶一個萬人隊,在麗景門外扎營……”
“讓他們做好攻城準(zhǔn)備,隨時等候本王的帥令……”
“再去北城大營,傳我?guī)浟?,讓劉彥宗牢牢守住北門,一只蒼蠅也不能放過,以防宋人往北逃走……”
完顏宗望不愧是金朝名將,須臾之間,便將攻城的部署安排妥當(dāng)。
張邦昌見狀,嚇得立馬伏地,不敢抬頭。他心理清楚,一旦宋金正式交兵,自己只不怕再也回不了汴京城。
“張大人不必驚惶,只要你肯與大帥合作,我們非但不為難你,說不定還有天大的好處給你……”
高慶裔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說道。
完顏宗望在做軍事部署,高慶裔不便插嘴,便打起了張邦昌的主意。心道,這個張邦昌,倒是個做傀儡的上好人選。
高慶裔始終認(rèn)為,一旦金軍擺出攻城的架勢,宋人朝廷除了投降,別無另選。他要將他釜底抽薪的計劃進行到底,根本沒意識到,一場慘烈的大戰(zhàn)即將來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