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煥塵君,你今日所托,可算欠我一份人情?”
一陣裹挾著灼浪的熱風(fēng)掠過,泊淮忽然問,仿佛于先前稱煥塵對他有師恩的不是他。
“算?!?p> 被燒灼扭曲的空氣,遞來煥塵沉靜的聲調(diào)。
“好。”伯淮放緩了語氣,舉手之間,云蜺飛入他掌中。
不知是離開了煥塵君,炎火烤得它難受,還是周身的溫度、氣息發(fā)生了改變,云蜺闔緊的眼眸微微顫動兩下,四只粉嫩小腳也抖了抖,但終是未醒來。
衡希放出的靈鵠尋跡而來,卻沒有一只能順利返回天界,伯淮在起手布下結(jié)界前,拂手散去漫天的靈鵠光影,才沉下心結(jié)陣。
洪谷瀚海,祁海神君接到了蕓夭,甚至一臉和善的笑著招待了長軻。
“本王還以為你也開辟了一方天地,逍遙自在去了,沒想到是在人間,就不怕被膽子大的或者瞎了眼的擅闖了?”
長軻在茅舍外張望遙遠(yuǎn)的海天邊際,他原是找不到祁海神君的,沒想到半道上遇見等候他們的祁海神君,而后被領(lǐng)來了這里,他估摸著不是煥塵君留下了話,就是祁海神君的推演之術(shù)算出來的。
若說人間的星術(shù)師也多少有這類本事,但推演神族就不簡單了。如此想著,長軻面上的偽裝就遮的更嚴(yán)實了。
“誰對我這無趣的老頭子感興趣?”
仔細(xì)地將蕓夭安置在花田樹下,祁海神君似漫不經(jīng)心的回答。別人找他,至多是有神丹妙藥都醫(yī)不好的病癥,那都是來求他的,所以他擔(dān)心什么?而且此處本就不是他久居之地。
“煥塵君與你關(guān)系一直都親密,想必錦瑟仙這情況,你出手自是不會有差池的?!?p> 這一番試探,長軻是做了毫無收獲的準(zhǔn)備,祁海神君看上去如和藹的耄耋老者,弓著身細(xì)瞧蕓夭的情況。
聽到長軻對蕓夭的稱謂,祁海神君就笑一聲,“那倒未必……”
他結(jié)著薄繭的指尖輕輕試了蕓夭的脈息,在長軻轉(zhuǎn)眼看來之前,便斂去了眉心的輕褶兒,怪不得煥塵君那么著急的千里傳音,眼下事情還復(fù)雜了。
“為何?”長軻目光毫不遮掩的落在祁海神君縮回的指尖上,他猜測老者慢慢移開的手指,有種刻意壓制的僵硬。
來時,他也試探了蕓夭的脈息,因不通醫(yī)理,他只能淺顯的總結(jié),蕓夭此時很虛弱,但虛弱之下還有種古怪。
“我又不是無所不能,唉,且試一番再說?!?p> 看出長軻有詢問診斷結(jié)果的心思,祁海神君不愿詳談,已起身去屋舍東邊的藥圃了。
望著那一方平平無奇的藥園,長軻眸色微冷,但語氣溫暖的問:“這是尋常藥草吧?對她有用?”
“她凡胎未脫,仙草靈藥不能多用?!逼詈I窬忉專瑢崉t是掩飾。
他配什么方子,能要長軻瞧見?不說長軻狡詐,給任何人醫(yī)治,他都不許窺探的。不過長軻沒有要離開的打算,煥塵君只說要他何時去何處接引二人,沒講明要趕走長軻,祁海神君一時不好攆長軻。
“原來如此?!?p> 悠閑的瞧著祁海神君擇藥、炮制、稱量、煎煮,長軻不近不遠(yuǎn)地繞著,總不提離開的話。
祁海神君也慢條斯理的端著深褐色的藥汁,將花樹的藤蔓垂下,此時殘陽泣血,照拂在紫藤上,靜臥在紫藤床幃內(nèi)的蕓夭臉上,多少映下了夕陽余暉。
橙紅的光輝附著在她肌膚上,蒼白的皮膚便有了點鮮艷色彩,濃密纖長的卷翹眼睫,也溫柔了許多。
藤蔓簾幔圍成的空間有限,長軻就立在外面,從縫隙間望著祁海神君把藥汁灌入蕓夭口內(nèi),而后兩人都在暮色下的草地上坐著,祁海神君愛飲幾杯,都是他自釀的酒水,長軻拎著醬色壇子,慢慢品著。
“為何還不見醒?”長軻不經(jīng)意的低喃,瞟了祁海神君一眼。
“應(yīng)該兩三日才能醒,且等著吧?!逼詈I窬鐚嵳f,長軻的那道隨意懶散的目光,他可沒忽視。
琢磨了片刻,長軻仰首咕咚將余酒盡數(shù)吞下,撂下壇子,起身仰望清冷月色,咂了下舌,“那本王先回了,順道也回?zé)▔m君一聲,讓他安心。”
他低頭垂眸,對著仍坐在青草間的祁海神君淡淡一笑,斂袖離去。
祁海神君望著已消失許久的身影,瞇起清亮的眼睛,眼尾的皺紋叢生。
“怎么……”他凝神傳音,但發(fā)覺似將一壇清水潑在了棉絮上,煥塵君那端根本沒反應(yīng),長軻只說煥塵君去了樊山苦海,總不能……
不可能的,祁海神君可不信煥塵扛不住幾日炎火灼燒。
仰頭望一眼在薄云間隱現(xiàn)的蒼涼孤月,再嘆一聲,他之前給蕓夭配的只是尋常補(bǔ)藥,不過蕓夭此時不醒,還是另一個原因的主導(dǎo)。
她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