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州。
“倒是沒想到,這樁事居然是他們倆一起做的?!眾滗俗治漳翘撞癯渌退某敝萃跆H雕白玉瓷壺。
劉力在階下站著,沒回話,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秘少監(jiān)的規(guī)矩,不言不怯。
“這事你與朱時那兩個狀爺說了?”婁潺問。
“未曾,不得大人指令,不敢擅動?!眲⒘?。
婁潺還是很滿意劉力的行事,“劉翊衛(wèi)此行辛苦,此番奏上的折子,定將陳明翊衛(wèi)功績?!?p> 秘少監(jiān)的翊衛(wèi),獨自開府都不能,上至牧監(jiān)下至兵丁,全部合府共住,又多是孤兒,功名利祿的,又有何意?
可劉力不會多言,“多謝大人?!?,恭敬二字劉力早刻在腦門上了。
“那就再辛苦劉大人,親傳書信給朱時吧?!眾滗?。
惠州。
天氣逐漸涼爽,正晌午的太陽也沒那么磨人了,爬的老高,透著一絲微風,夾帶著桂花甜膩的微香,冰冰涼涼的。
朱時散著發(fā),正穿著褻衣懶散著臥在床上,茶盞拿起又放下,拿起聞聞又放下,嘴里嘖嘖念叨著,幾番拿起又放下,“怎么來了惠州,羅浮茶喝不著就罷了,還只能喝這樣的茶水?還不如白水。”
白巾正從院內溜達進來,舉了一案外袍與好幾只縲絲簪子,關上門。
“滿院子這樣好的桂花香味兒,關門做甚?”朱時聞的正入迷,被白巾平白擾了興致。
“很快你就聞不到了,前邊院里的那位不喜歡桂花香,覺得太膩了,估計不久就會把這些樹都砍了。來試試外袍?!卑捉磔p描淡寫的說著,手上忙不迭的張羅著讓朱時來試穿衣服。
“不愛聞就要都砍了?院子也不是他的,一株樹長到開花何其不易?!敝鞎r慢悠悠的從床上起身,不知是不是風吹多了染了些許風寒,捂著口鼻咳了兩聲。
“不愛看的人都可以拖出去砍了,何況幾棵樹?”白巾言語間頗有些習以為常,朱時怕再說下去惹了他的心事,打住了話頭。
白巾眼見著朱時不說話,嘴巴干的快要起皮了,也不愿意喝案上那茶水:“惠州羅浮茶產量實在極少,但我估摸著這些茶農有可能會留些品相不好的自己喝。你要是實在饞的慌,給我?guī)滋鞎r間,我到鄉(xiāng)下去幫你親問問,說不定能找到些。”
“倒不必了,只是惠州除了羅浮茶竟沒有些別的茶了?這些像是羅浮茶的祖宗輩兒的,都快長芽了吧,下回給我白水就行?!敝鞎r倒不是非要喝茶,只是這樣混著霉味兒的茶,朱時覺得還不如井水。且這院里,也離不開白巾。
重要的是,眼下都護和婁潺都已經(jīng)入了城,茶茶水水的又有什么區(qū)別?
“今日中秋宴,你猜他想做什么?”朱時攏一攏外袍,將頭發(fā)撥出來,似是話家常似的問道。
這么久以來,這二人也形成了某種默契,他不提建王,他不提朱綸,卻都知道彼此在說什么。
“小的不知,大人覺得他想做甚?”白巾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幫著朱時整理外袍,“做什么都罷,不牽扯你就行?!?p> “你最近說話越發(fā)像小媳婦兒了,哪方不拿我當棋子獵兔的烹在架子上?”朱時看的清楚。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惠州可好了,全是刀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建王,手握十五萬大軍的朱綸,婁貴妃的親表弟宗正大夫,安南十七州的都護府都護,哪個不把朱時當魚肉?
可能魚肉也不算是,算案板。朱時想到這,還是挺開心的。
“咚咚咚~”門外傳來庶仆敲門說話的聲音,“朱都尉,前廳通報,有您的二位故友來訪?!?p> 朱時一臉疑惑,白巾卻開心的不得了,一把扔下正給朱時梳發(fā)的木梳,任朱時散著發(fā),一把推開門,“辛苦兄弟通傳了,快去請?!?p> “你做什么這么開心?”朱時看著他這副歡欣鼓舞的樣子,自己也莫名跟著笑起來。
“牧谷和蘇宋要來了,終于來了,這些日子全憑我一個大外行吊著你的一口氣,可把我累的夠嗆。”白巾邊說邊收拾屋子,提著壺就要去做新茶水。
“這簪子你挑一挑啊,前頭院子送來的,說夜宴讓你戴著去?!卑捉碚f完,關了門就跑著去膳食司討新茶水了。
庶仆引著兩位布衣著裝、汗巾束發(fā)的人就一路穿過園子,到了朱時院前。
“朱三都尉喜歡清靜,不愿人擾,小奴就送到這兒,便不進去了?!笔驼f完,就轉身離開了。
不大一會兒,這庶仆就小步緊湊的溜達到了朱晗的院子,朱晗朱暘正站在廊下,似是在等著這庶仆回話。
“將軍?!笔妥饕拘卸Y。
“來的是何人?”朱暘問道。
“有一位蓄著絡腮胡子的,看著像個村夫打扮,黝黑壯實。另一位雖也是穿著粗衣,可看著挺白凈清秀,拎著個匣子,不清楚裝了什么。”庶仆答完,又行了個禮就退下了。
“匣子?”朱晗有些警惕?!澳皇撬麄冇兴煊X?”
“兄長寬心,那是我千辛萬苦尋的秘藥,下的極仔細,又必要一月余才能毒發(fā)?,F(xiàn)下才將半月,察覺不了?!敝鞎赜谐芍瘛?p> 牧谷與蘇宋二人,原都是白巾與朱時的舊識。雍州之時,蘇宋正隨蘇老先生游醫(yī),牧谷是蘇老先生舊友之子,本是去蘇家宅府做客,也就跟隨蘇老先生一齊出來了。
這一行在雍州之時與朱時有過一面之緣,北上遇那伙賊人之際,恰又遇到蘇老先生。朱時的人幫著擒了賊,蘇府的幫著朱時療了傷,就這么有了過命的交情。
一行幾人都是善作詩詞、長于六藝的,游湖飲酒、策馬挽弓,也算是密友知音。
這一紙書信,二人也就急忙過來了,推開房門,就看著朱時散著發(fā)仰面躺在床上。
“子澈,子澈我們來了?!蹦凉茸钍歉吲d,三步并作兩步就到了榻前。
“子澈?”蘇宋輕喚,卻見著朱時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