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聲的三弟叫的好生親切,叫的在床上躺著的那位反胃了許久。
朱晗朱暘一走,蘇宋就把院門關(guān)了,拿了根頂門棍,順手卡在門閂沿上,從下面又踢一腳,將門卡的死死的。
“青天白日的這么關(guān)著門,不著人起疑?”床上躺著的“朱時”沖著蘇宋嘀咕,有些害怕蘇宋做的太明顯。
“該來看的人且都來看了,關(guān)不關(guān)門又有什么要緊,你且快把你身上封經(jīng)閉脈的穴解了?!碧K宋說著,將臉上戴著的面具一把摘了下來,“這面具這等厚重,你見天的戴著,不悶的慌?”
白巾笑了笑,“許久沒做朱時,猛的看著兩個哥哥,竟像看別人的哥哥似的,還是這面具快活。”白巾說著,伸手就要去接蘇宋摘下的面具。
白巾實在不愿意再做回去朱時,可又想起隔壁屋子里朱時的樣子,手抬起來虛晃了一下,又縮回去了,“晚上還有夜宴……”
蘇宋看著白巾笑的比哭還丑的樣子,他明白他對于“朱時”這個身份有多厭惡。
好容易從滿院子帶著血親的魑魅魍魎堆里爬出來,怎愿意再回去。
“咱倆不去誰去?他今天可醒不來,你要是實在不愿意做朱時,等牧谷拿藥回來了讓他給我做一張面具,也能頂一頂。”蘇宋將面具放在桌上安置好,故作輕松道。
“你不能去,你得看著他,我與牧谷去?!卑捉砟抗鈭远?。
他想起那天入惠州城,千軍萬馬,雄赳赳氣昂昂地,想起那日街頭巷尾歡呼的百姓,想起他牽著馬,三步一回頭的看著在馬上一次又一次吞著鮮血的朱時。
還有車駕里把朱時當(dāng)作隨行仆人一樣的祖父。
蘇宋看著白巾的樣子,有些琢磨不透,不明白這愿與不愿,究竟哪個在他心里占得多。只是蘇宋也知曉,愿與不愿的,夜宴他總會去,索性也不想了,轉(zhuǎn)身去了隔壁屋子照看朱時。
且說牧谷,隨著大夫一路出府去藥堂抓藥。這牧谷出身萬花谷,倒是也有幾分功夫,雖不比白巾那般輕功驚人,拳腳功夫倒是可與從前的朱時比上一比,該有的警惕警覺還是有的。所以出了府不久,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自己被盯上了。
這人一路跟隨,倒察覺不到什么殺氣,只是跟蹤的功夫自是上乘的。若不是牧谷早有戒備,倒也不一定這么輕易的就發(fā)覺了。
來人一直跟著牧谷進(jìn)了藥堂,牧谷抓完藥剛離了柜,這人便上前去問,邊說邊從腰間掏出二兩銀子來:“剛剛那位,抓的何藥?”
伙計也是個伶俐的,一眼看出眼前這位面帶兇相,不是個尋常人家,眼疾手快的便收下了銀子,“也就是些桂枝、荊芥、紫蘇、羌活、白芷,尋常傷風(fēng)的藥材,不是甚珍貴的?!?p> “當(dāng)真?”
“公子放心,我收了東西,所言句句屬實?!?p> 這位聽了話,眼瞧著這伙計也不像是個撒謊的,著急又趕著追上了牧谷,一路跟著回了府,向上頭兩位回話去了。
“將軍,那位確實去取了傷風(fēng)的藥,我查探了,并無異動?!?p> “如此便好,可別在這期間出了什么差錯。”朱晗擺了擺手,這位伶俐的庶仆即刻退下了。
“兄長,眼下都護(hù)與京都府城來的那位都到了,半月之后,我們或可,再做些手腳?!敝鞎睦镆槐P算,小眼睛提溜一轉(zhuǎn),便又想到個上好的主意。
“那個婁潺,仗著是婁氏宗親,竟這般找由頭折辱你我,一個靠著家眷女人發(fā)家的世族,可真是不怕丟笑話?!敝礻蠈滗挠浐抟卜且蝗眨瑐z人的少副帥之位丟的實在憋屈,若能有機(jī)會將婁潺也拉下水,實在是能解了這些時日的心頭大恨。
“對啊兄長,當(dāng)日咱們受那承制院康家的之邀才去的儲玉坊,可事后康家那位可與我說了,根本就沒傳過信。我看這局,八成就是婁潺做的,好將你我拉下水來,他安插個混賬的朱家之恥進(jìn)來做眼線,想盯著我朱家軍,可不能夠這樣順著他心意。”朱暘說著說著竟將自己說明白了,篤定當(dāng)日乃是婁潺一心做局。
這朱暘的七竅玲瓏心比他哥哥朱晗倒多長了一寸,萬事大小主意,多是他出的,他哥哥幫著圓。兩人一唱一和的,這些年戰(zhàn)場上也成了不少事。
“咚咚咚——”牧谷在院外輕聲叩著門,“蘇老兄,你可真是算無遺策啊?!比诉€未進(jìn)屋子,牧谷的聲已遠(yuǎn)遠(yuǎn)傳來了。
“你小聲點兒!”蘇宋急忙從隔壁屋子出來,攔住高聲喧嘩的蘇宋,這個急脾氣莽夫子,“藥拿回來了?”
“是是是,拿回來了,那我把這些扔了?”牧谷左手拎著一兜子風(fēng)寒的藥,右手拎著剛從膳食司拿來煮藥的小吊爐,作勢就要將風(fēng)寒藥扔到泔水桶去了。
“做什么?!”蘇宋一把搶過來那藥,白了一眼牧谷,“就這樣扔了,你不怕被倒泔水的庶仆看著了?”
蘇宋看著一臉憨傻相的牧谷,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牧谷,這是在朱府,你做事細(xì)心點,你看看子澈如今的樣子,切不可再給他招惹任何麻煩了?!?p> 牧谷正在事策將成的喜悅里,臉上看得出的喜不自勝,應(yīng)承著答應(yīng)蘇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蘇老兄你可是真聰明,那兩個蠢碟子菜,怎么也不會想到真正的藥早在大夫來的時候就裝在了行醫(yī)的藥箱子里,還真派人跟著我去取風(fēng)寒藥呢?!?p> 蘇宋看著牧谷,也頗有些得意自己的小點子被認(rèn)可,“那二位本也不是什么聰明的,否則你第一次出府,他們就該派人跟著你了。好啦,你且去看著他,有事情你叫我,我去熬藥。”
蘇宋伸手接過了牧谷右手里的小吊爐,左看右看,挑了一棵最為粗大的、開的最茂盛的桂花樹,在樹下生起火來。
火剛生起,蘇宋想起還要找把扇子,回頭一眼看到主屋榻上朱時的那把棕竹緙絲折扇,心里有幾分疑惑。記得從前他也并不愛用扇子,不知何時有了耍扇子的興致,還是緙絲折扇,甚為少見。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還是放棄了這把折扇,去隔壁屋子里找了把蒲扇來。熬完了解毒的藥,又將風(fēng)寒藥也丟了進(jìn)去,也沒甚細(xì)心的看著,就丟在那,也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