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身份

　　大約三個月后，就在尹云樓將深山遇險(xiǎn)之事將淡忘干凈時(shí)，他卻在自己起居的院落——竹軒居的墻頭上看見了那個小姑娘的身影。

　　那日，對衛(wèi)忠交代完事情，一回頭，便看見高高的墻頭上，坐著一個粉色衣裙的小姑娘。

　　站在亭子中，尹云樓負(fù)手靜靜凝望著她，并沒有立即說話。

　　小姑娘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他顯然是有驚訝的。

　　靖王府偌大，他很奇怪她是如何找到這個院落的。

　　“怎么又一個人偷跑出來？”許久未見，第一句話卻像一個長輩對一個晚輩的關(guān)心詢問，即便那語氣還是冷淡的。

　　蕭湘沒說話，只安靜地坐在上面一直默默看著他，乖巧沉默的樣子像受了什么委屈一樣。

　　尹云樓見她不說話，不禁微蹙眉頭，又細(xì)凝她片刻，才瞧見白皙嬌嫩的小臉上一道粉色手掌印。

　　心頭觸動，心底終是產(chǎn)生一股不忍。柔和許些語氣：“上面高，不安全，下來吧?！?p>　　小姑娘卻搖頭，默默道：“我不敢，你這里有機(jī)關(guān)?！?p>　　尹云樓再次感到驚訝，但還是放下背后的雙手，朝她耐心道：“你腳下那塊沒有機(jī)關(guān)，你跳下來，無礙?！?p>　　小姑娘剛落地，尹云樓便已走過去，朝她伸出手，便牽著她往屋里走。

　　蕭湘一路乖乖跟著他，安靜著，沒說話，但暗里卻在很認(rèn)真記著尹云樓帶著她所走的路線。

　　那天，小姑娘很少說話，一直跟在尹云樓身邊。

　　尹云樓清理陳年舊物，她便跑過去給他幫忙；尹云樓整理書籍、翻看文件，她便安靜地坐在旁邊看著。

　　一下午，小姑娘沒有說話，尹云樓便也沒開口問她。

　　小姑娘藏著心事，她不愿意說，他一個大人也不好過多過問，何況自己也非她的長輩。

　　所以一個下午，尹云樓皆由著她跟在自己身邊，他整理著自己的東西，小姑娘做什么他也沒阻攔。

　　日暮時(shí)分，蕭湘依舊沒有離開的意思。于是晚飯時(shí)間，尹云樓命人多準(zhǔn)備了一副碗筷送到房間里。

　　下人雖有些不解，但還是照做。

　　西方晚霞，映紅了半邊天，將寧靜的竹軒居也渲染的分外絢麗安詳。

　　尹云樓的房間內(nèi)，一大一小圍坐在飯桌前安靜吃飯。

　　忽然，小姑娘停了下來，兩只小手抱著碗筷，清澈眼眸看著尹云樓，很安靜道：“五爺，我可不可以和你說一件事情?！?p>　　尹云樓抬眸，看了她一眼：“什么事？”

　　小姑娘凝望他一瞬，才猶豫著緩緩開口：“其實(shí)……我并不是我爹的親生女兒。”

　　尹云樓一怔，抬頭看向她。

　　她說“我真正的父母是我的叔叔嬸嬸，但他們在我出生的那一天便死了。”稚嫩清澈的聲音小小的，甚至是黯淡的。

　　尹云樓頓時(shí)震驚！

　　小姑娘漸漸低下頭，望著碗里的飯菜，說。

　　“其實(shí)在我八歲的時(shí)候，我就知道我不是母親的女兒。因?yàn)槟翘煲估镂业臀夷赣H在房間吵架，被我不小心聽到，就聽見我母親很生氣的說——她要是我的親生女兒，我會這么恨她、打罵她嗎?！?p>　　“后來我一個人想了想，自我記事起，我母親真的從來沒有抱過我，我受傷生病，她也從沒看我一眼。有時(shí)我爹好幾天不在家，因?yàn)槲易鲥e事，她還會把我一個人關(guān)在小黑屋里，不讓下人給我送飯，只有我哥不顧她的責(zé)罵，偷偷給我送吃的。所以每次看見別人家的孩子傷心哭泣，都有娘親抱時(shí)，我就特別羨慕?！?p>　　小姑娘輕輕說著，安靜的神色中漸漸流露出與她這個年紀(jì)不相符的憂傷。

　　“但那時(shí)我只是覺得，我是將軍府的女兒，母親這樣做，一定是想讓我成為堅(jiān)強(qiáng)勇敢的女孩兒，所以才會對我這么嚴(yán)厲冷漠?！?p>　　“但那天夜里聽這句話，我才真正知道，原來她不是我的母親，她也真的從來沒有喜歡過我。于是我就想，我可能是我爹的私生女，所以她才會那么討厭我，才會經(jīng)常因?yàn)槲液臀业臣?。而且我爹是真的很愛我，他會?jīng)常抱著我，教我讀書寫字，陪我騎大馬，所以我想，我一定是他和他最愛女子的女兒。”

　　姑娘停頓了一下，“今天他們又吵架了，我不小心知道了所有真相。知道，原來我的親生父母是常青前任大將軍蕭淵和齊玉，也就是在我出生那一夜就離世的叔叔嬸嬸。而且還是我的養(yǎng)父親手殺了我爹，逼死了我娘?！?p>　　說到這，她的聲音漸漸淹沒。低垂的小臉逐漸被一層憂傷所籠罩，可即便這樣，旁人也不會看見她掉一滴眼淚。

　　一席話，久久讓尹云樓未緩過神。

　　他放下碗筷，目光帶著關(guān)切，小心詢問：“那你的臉……？”

　　小姑娘抬頭：“我養(yǎng)父打的?！?p>　　過去，她都會親切的喊那個男人爹爹，可當(dāng)她知道所有的一切后，她便下定決心，她的爹爹早已經(jīng)死了！

　　尹云樓眼中閃出一絲驚愕。

　　因?yàn)樵谒挠∠笾校拰④娞蹛鬯@個女兒勝過一切，從來不會對她大打出手。

　　小姑娘看著他：“因?yàn)槲易詈笥峙苋ヴ[他，逼問他是不是他害死了我的親生父母，他回答不出來，就直接給了我一巴掌?！?p>　　直至這一刻，在她眼里才看見一點(diǎn)點(diǎn)淚花，可她那平靜的目光里，卻又透著她這個年紀(jì)所不該有的沉著和冷靜。

　　那一刻，尹云樓內(nèi)心說不出的震撼。

　　中午那會兒剛來的時(shí)候，看見她臉上的手掌印，以為是她母親打了她，于是猜測小姑娘估計(jì)又和家里人吵架，賭氣一個人跑出來。整個下午安安靜靜的，沒見她哭，也沒見她鬧，就以為也沒多大事，頂多就是挨了打，心里委屈。

　　他實(shí)在不會想到，她竟在家中發(fā)生這樣的事。事關(guān)親生父母之事，莫說一個孩子，即便是一個成年人得知真相也難以承受。

　　尹云樓凝望她小小而稚嫩的臉，久久沒有說話。片刻，他才起身，到寢房內(nèi)尋來一瓶藥膏。回到坐處，傾身給她依舊殘留手掌印的臉龐上藥。

　　寂靜的房間內(nèi)，小姑娘沒說話，睜著雙眼，安靜地看著給自己上藥的尹云樓。

　　“其實(shí)我一直都知道，五爺為什么那么討厭蕭家和柳家?！焙鋈唬」媚锍聊_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