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樂天一驚,說道:“怎么?他不是你自己找的船家嗎?”洪?!皢恪绷艘宦?,小聲說道:“我自己找的是不錯,可是我也不認得他啊!昨晚我急于出海,所以高價包了他的船。我看他先前倒也規(guī)規(guī)矩矩,可是你剛剛掏出那包銀子,我瞧他眼熱得很?,F(xiàn)在越看他越覺得賊眉鼠目,以后你要小心些才是。”常樂天心道:“這溫老三濃眉大眼,哪里賊眉鼠目了?”他不以為然,又不便反駁,便點頭笑笑。
洪海低聲說道:“總而言之,以后你財不可外露,千萬不要當著別人的面拿出這么多銀子出來?!背诽禳c頭稱是。他與洪海小聲說話,自然靠的較近,聽他說話的聲音柔嫩,吐氣如蘭,這時更隱隱聞到洪海身上淡淡幽香,不自禁偷偷打量了一下洪海,見他星眸燦燦,睫毛長長,心下忽然一動:“這只怕是個姑娘吧?我試他一試?!?p> 洪海見常樂天忽然出神,問道:“你怎么了?”常樂天一笑,起身道:“我們出去看看船到哪里了。”說罷便伸手去拉洪海的衣袖。洪海臉上一紅,手一縮,說道:“干什么?走就走,兩個男人干嘛要拉拉扯扯?”常樂天心下暗暗好笑,當下先出了船艙。
兩人上了甲板上,只見海天蒼茫一色。環(huán)顧四周,這茫茫海上無邊無際,卻只有這一艘船。常樂天喃喃說道:“這大海之上,竟然沒有看到一艘別的船只?!焙楹5溃骸斑@幾年,據(jù)說這一代海域海盜猖狂,殺人越貨、無惡不作,經(jīng)過的船只多半會繞路而行?!背诽臁芭丁绷艘宦暎f道:“那我們最好別碰上海盜。”洪海微笑道:“你跑出來游山玩水,把小命丟在海上可不值得。”
常樂天問道:“你知道海盜猖獗還冒險坐船走這里?干嘛不走陸路?”洪海道:“我尋親快一年了也沒有頭緒,我聽人說這一帶有個高人可以指點迷津----可惜這個高人可不是想見就能見到的,他住的地方也神秘得很,根本不容易找到----我就是想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有機會恰好讓我遇上。海盜什么的,我想不會這么巧被我遇上吧?”
常樂天挨到他身邊,把臉湊過去,假裝很有興趣的問道:“什么高人?你認識嗎?”洪海向旁邊列了一下,微微皺眉,搖了搖頭說道:“不認識?!背诽煊职焉碜訙愡^去,笑道:“你不認識人家,人家也不認識你,那怎么指點,是算命嗎?”洪海又往后退了一步,搖頭道:“你不懂......”
兩人談了一會兒,常樂天在洪海說話時看著他臉孔,聽著他說話,又偷偷瞄了瞄他上身,臉上微微有些紅了,心道:“這非但是個姑娘,還是個很美的姑娘?!焙楹R姵诽炷樕嫌行┊悩樱菚r有些不自在,便借口有些曬了,回了自己的房。
溫老三既然拿了常樂天的銀兩,也就給他安排了一間像樣的房。中午他做了飯菜,侍候兩個公子吃了,常樂天與洪海在甲板上說了一會兒話。常樂天問他尋親是怎么回事,尋的是誰,洪海皺著眉,有些憂心忡忡。卻原來洪海父母去年先后去世,他母親死前向他透露自己只是養(yǎng)父養(yǎng)母,而他生母還在世,讓洪海去尋她。
常樂天問道:“你去廣東,你娘是在廣東?”洪海猶疑了一下,說道:“我養(yǎng)父養(yǎng)母抱我走的時候是在廣東,其實我也不能確定我生母現(xiàn)在還是不是在那里,不過不管怎么樣,那也是個線索?!?p> 常樂天點點頭,又問道:“有沒有地址?知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有沒有什么信物?”洪海緩緩說道:“我只知道是在南??h一個小漁村,好像是叫做金沙村,我養(yǎng)母記得她叫‘寬嫂’,至于姓什么就不知道了。信物嘛,倒是有一件,是一只釵?!背诽斓溃骸坝械刂贰⒂忻?、有信物,那就好辦多了,應(yīng)該可以找到?!焙楹u頭說道:“我之前已經(jīng)托了人打聽,找到了這個金沙村,可是卻沒有找到這個‘寬嫂’?!?p> 常樂天道:“會不會是她----她----”他原本想說“會不會是她改了嫁,不叫寬嫂了?”終究不好開口,只得改口道:“也許她搬了地方,到別處住去了?”洪海道:“即使是那樣,也應(yīng)該有人知道一點啊,現(xiàn)在問題不是我生母搬去了哪里,而是這個人還沒有問到?!背诽禳c了點頭,“哦”了一聲。
洪海見一時無話,便問道:“常公子是哪里人呢?”常樂天道:“我是杭州人,不過從小就在北方長大,我家在北方做茶葉生意,去年才跟家人搬回杭州老家。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江南的春天呢?!焙楹|c了點頭。
常樂天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你的養(yǎng)父母只說你生母還在,那你生父呢?”洪海冷淡的說道:“早就死了?!?p> 大海之上無邊無際,沒有別的風(fēng)景可看,說了一會子話,常樂天見洪海臉上淡淡的,也感沒趣,安慰了她幾句,兩個人便各自回房歇息。
春日時節(jié),陽光普照,和風(fēng)徐徐,常樂天只感春困襲來。他在床上和衣躺著,想著洪海定是女扮男裝,不禁莞爾微笑。他躺了一會兒,困意漸濃,不一會兒便閉上眼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睡得正酣,迷迷糊糊間忽然隱隱聽到有腳步聲響。腳步聲先是由外入內(nèi),后來是由內(nèi)而外,聲音極輕,但他確實聽到了。常樂天趕忙起身,支耳聽了一會兒,聲音卻沒有了。他一時疑心是做夢聽錯了,終究不放心,便打開門循聲過去看個究竟。洪海的房在他斜對面隔了兩間,他在門外輕輕叫了兩聲“洪公子”,又敲了敲門,見無人應(yīng)答,便大了膽子推門走了進去。
屋內(nèi)空無一人,桌上卻有一個包裹已打開,包裹里的幾件女子的衣服和銀兩散亂的丟在桌上。常樂天一凜,心中微感不安,忙又喊了兩聲“洪公子”,見無人回應(yīng),便跑到了甲板上,準備到另一邊去找溫老三。
哪知他一上甲板,頓時驚得目瞪口呆:只見洪海站在高處,手中抓著風(fēng)帆上的繩索,臉色張惶,他長發(fā)已然披散開來,果真是個姑娘。海風(fēng)陣陣,直吹得她的頭發(fā)在風(fēng)中飛舞。她身前下方卻站著一個人,正是溫老三。
常樂天奔上前,急忙喊道:“洪公子,你干什么啊?爬那么高小心掉下來,快點下來!”卻聽得溫老三冷笑連連,常樂天回過頭,見他雙手抱胸,叉腿而立。溫老三冷冷說道:“洪公子?你看不出來她是個姑娘嗎?”常樂天急道:“管他是公子還是姑娘,站在上邊很危險,你快讓她下來!”他見溫老三毫不理會,便欲上前,卻被溫老三捉住了雙手。溫老三力氣大得出奇,他竟半點動彈不得。溫老三“哼”了一聲,說道:“她能上去,自然也能下來,有膽她還可以跳下海呢!”
常樂天掙不開他的手,急道:“好端端的,干嘛要跳下海?”轉(zhuǎn)頭向洪海叫道:“洪----洪姑娘,你快下來啊,你怎么啦?”洪海慘然叫道:“他是強盜!咱們這是上了賊船碰見海盜啦!剛剛他闖進我的房間,搶了我的銀兩首飾,他還......他還想......”常樂天一驚,心知溫老三竟對洪姑娘動了邪念,立即轉(zhuǎn)頭向他叫道:“你放開我!我懷里有銀子,全部拿給你,休傷人命,快讓洪姑娘下來!”
溫老三果然松開了他手,常樂天從懷里取出那包銀兩遞給他,溫老三伸手接過,放在手中掂了掂分量,“嗯”了一聲放入懷中。常樂天說道:“你收了銀子,快點讓她下來!”溫老三哈哈笑道:“銀子我收了----上了我的船,自然什么東西都歸我----我可沒答應(yīng)你讓她下來!你自己喊她下來就是,我在這等了半天了!”
洪海蒼白著臉,搖頭道:“我死也不會下去!”溫老三笑道:“我們巨鯨幫是吃海上飯的,銀子要,人也要!這么美的姑娘,我怎么舍得讓你死?你還是乖乖下來吧!”說罷向洪海走去。洪海驚叫道:“你走開!別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下去了!”溫老三獰笑道:“我才不信你敢跳下去,別說這海上有鯊魚,就是沒有,你也是死路一條!你就算是長了翅膀也飛不出這茫茫大海!”
洪海見他又上前走了幾步,凄然叫道:“不要再過來了!”常樂天叫道:“洪姑娘,我已經(jīng)給了他銀子,你快下來,他不會傷害你的!”洪海使勁搖了搖頭。
溫老三越走越近,洪海眼睛呆呆的看著左前方。溫老三循著她目光看去,臉上卻露出異樣的笑容:“你看那邊好像是鯊魚......”洪海見他走得更近了,慘然道:“我就是死也不會......不會從了你!”她轉(zhuǎn)身向后看了看,見溫老三越來越近,銀牙一咬,雙目緊閉,縱身便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