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樂天其實自己也是膽戰(zhàn)心驚,卻強做英雄,搶到洪海棠身前伸開雙臂擋住她,叫道:“洪姐姐別怕,我替你擋?。 蹦怯穹浜龈吆龅偷娘w旋片刻,又落在了白花上。眾人瞧出便宜,紛紛出手,封三娘射針、何九飛劍、一木道長擲箸,更有杯盞齊出的,竟齊齊向那玉蜂招呼了過去。但聽“啪”的一聲響,花瓶已不知被何物打破,花枝跌落在地,而玉蜂嗡嗡聲也絕跡。
眾人小心翼翼向前探去,卻見地上半點蜂跡也無,正遍尋不獲,猛的聽見蜂聲又起,眾人大駭,無不抱頭逃竄。岳叢峰卻面不改色,長劍遞出,刷刷刷在空中舞了幾下,斜刺里又挽了個劍花,劍身平展處,兩片玉蜂身子竟落在他劍身前端----原來玉蜂已被他用劍剖成了兩半!
各人喘息稍定,一時為自己狼狽逃竄而羞愧,一時又為玉蜂已死而慶幸,免不了紛紛稱贊岳叢峰劍術(shù)高明,又有人稱贊多虧洪海棠聽到玉蜂聲響,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眾人放心不下,又尋了一會兒,確定再無別的玉蜂,這才稍稍放心。洪海棠將散落地上的白色香花撿起來拋出窗外,恨恨的道:“都是它們引來的!”眾人適才狼狽逃竄,桌椅掀翻,杯盤滿地,這時便將桌椅扶起擺好,封三娘還待收拾杯盤碗碟,封長平不耐煩的說道:“還收拾它們干什么?明天咱們就想辦法離開這鬼地方了?!狈馊镉樣樀姆畔率种兄?,站到了丈夫旁邊。
洪海棠輕聲說道:“船都沒有了,明天能想什么辦法離開這兒?”何九喃喃說道:“這雨下的如此之大,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停?!狈馊锎蛄藗€冷顫,說道:“這里如此古怪,總之不管什么法子,咱們須得盡快離開?!眳峭ù舐暤溃骸氨M快?再快也得等明天,等雨停了。”封三娘面帶憂色,說道:“那么,咱們今晚就在這里過夜了?”封長平道:“雨下得這么大,除了這里之外,哪里還能擋風(fēng)遮雨了?”封三娘慍道:“我的意思是,咱們是都在這大廳里,還是各自回自己的房?”
洪海棠說道:“我看還是各人回各人的房好,能休息好了,明天再做打算?!狈馊飬s反對道:“我覺得還是在大廳好,大家都在一處,可以相互照應(yīng)一下?!蔽淝嗳f話,忽聽何九喝道:“你藏了什么在花瓶里?這么鬼鬼祟祟!”眾人扭頭看去,只見何九用劍指著成守劍,成守劍用手捂著一只花瓶的瓶口,神色慌張之極。那花瓶甚高,似乎就是剛才去海邊時成守劍順手牽走的那一樽。
他見眾人都看了過來,忙道:“沒......沒有什么,什么都沒有。”武青泉走了過去,成守劍見他瞪著自己,只好慢慢縮回手。武青泉伸出手掌,說道:“拿出來給我們瞧瞧!”成守劍忽然咧嘴一笑,說道:“我勸你還是別看的好,對你沒什么好處?!蔽淝嗳昂摺绷艘宦?,說道:“少廢話!”成守劍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又向一木道長和何九說道:“兩位也執(zhí)意要看嗎?我只問你們?nèi)齻€?!眱扇她R聲道:“要看!”
成守劍嘆道:“三位可別后悔!”他退開兩步,向何九道:“你不妨隨便看?!焙尉乓娝⒉辉趺大@懼害怕,心下略感奇怪,向那花瓶里看了看,從里邊拿出一樣物事來,卻是一卷畫軸,他又伸手進去,再拿出兩卷,花瓶里便空了。
成守劍笑嘻嘻說道:“不知道三位有沒有膽子當眾打開來看看呢?我猜這里不會是有什么名人字畫?!蔽淝嗳秃尉?、一木道長互看一眼,頓時醒悟:“原來三個不見了的畫軸竟藏在了這里?!蔽淝嗳淅湔f道:“看不出來,你的手腳倒快啊。”也不見他如何費力,眾人眼睛一霎,就見他抽出長劍指在了成守劍的喉嚨之上。
成守劍雖然一驚,卻知躲避不了,淡淡說道:“這個不是我藏的。剛才我們離開的時候,我見這花瓶名貴,所以順手牽羊拿走了,你們都是看見的。至于里邊有東西,我并不知道是什么,在海邊一來天黑,二來你們都在場,所以我沒有打開。剛剛我趁你們說話沒人注意,看到里邊是三卷畫軸,我猜想這是被人藏起來那三卷,我本來想偷偷拿出來看看,卻被何掌門發(fā)現(xiàn)了。你們要是不怕,不妨打開來瞧一瞧。”他向武青泉又道:“其實這里邊是你們?nèi)齻€人的隱私,關(guān)我什么事?我為什么要給偷走、藏起來?沒道理的,對不對?”
武青泉聽他說得有理,橫了他一眼,便收回他的劍。吳通說道:“打開來看看寫的什么?說不定不是那個----”徐鐵陰陽怪氣的說道:“誰會給你看?。坑植皇菍懼闪耸裁春檬?!”何九瞪了他一眼,說道:“我倒想看看編排了我什么不是!”一木道長道:“打開不妨!”武青泉也向他點了點頭。
何九拿起一卷畫軸,緩緩打開,然后略顯尷尬合上了,含糊說道:“這個.....不是我!”他又拿起一卷畫軸,這次打開只看了一眼便微微變色,隨即神色如常,見眾人都望向自己,干咳了一聲,緩緩說道:“原來......是說這個!”他展開畫卷給眾人看,只見畫上畫了兩個男子,年紀略大那個躺在床上,另一個年輕些的背對著他,右手端著一個碗,左手卻將一包什么粉末撒在里面。畫的右上角寫的四個字是“毒殺師兄”。
何九淡然說道:“我做掌門之前,當年是昆侖派的二弟子,我和大師兄葉真是同門師兄弟中呼聲最高的掌門接班人。我大師兄為人忠厚,以德服人,這一班師弟沒有一個不尊敬他、不服他的,只是他常幫師父打理諸事,雜物在身,不像我可以專心學(xué)武,因此他的武功始終比我稍遜;我當年的武功在眾弟子中最高,師父又常常說我悟性高,所以關(guān)于掌門之位,師父他老人家也一時難以定奪,后來便有人傳言我和大師兄為爭掌門之位不和。這其實是一派胡言,我和大師兄素來交好,感情遠勝親生兄弟,從未臉紅過,我如何會為爭掌門之位毒死大師兄?”
“大師兄的死倒確實和中毒有關(guān),我和師弟們在大師兄房中發(fā)現(xiàn)他煮了一鍋草菌湯,我們找了一只黃狗把湯喂給它吃,不多時黃狗便中毒身亡。原來大師兄是一時貪嘴,誤服食了毒菌而死,并不是我在他的湯里下了毒。不過,嘴長在別人身上,他們要說我也阻攔不得。當年便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傳出是我下毒害死了大師兄,嘿嘿,我要是下得了這個手,師父豈能將掌門之位傳于我?我真想不到時隔多年,竟又有人翻出來舊事重提!”
何九講完,眾人也無人出聲附和,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角眉梢似乎都帶著些嘲弄,心中想道:“草菌湯?這理由也太......”
一木道長上前兩步,見眾人默不出聲,一擺手道:“這種事自然是當事人最清楚。何掌門為人如何,別人不知,老道可是最清楚----我自然相信他。”武青泉也說了一句:“我也信他。”
眾人不置可否,心中說道:“你們?nèi)齻€現(xiàn)在是栓在一根繩上,自然都這么說,”
一木道長走上前伸手去拿那卷剛剛何九第一次打開過那個畫軸,何九微微咳了一聲,搖了搖頭,一木道長登時會意,便去拿另一軸。他展開畫卷,只看了一半兒,已經(jīng)臉色微變,他猶豫片刻,終究還是把畫展示給大家看。畫上畫了老、壯兩個道士,身處莽莽沙漠,那老道風(fēng)塵困頓,躺在地上,身體顯然虛弱之極。他右手伸出,嘴巴張大,似乎在呼喊另一個壯年道士。那壯年道士牽了一匹馬、帶著水壺和行李正準備獨自離開,畫的右上角寫了四個字“沙漠拋師”。
一木道長干巴巴的說道:“在下沒什么好說的,這個確是我一生中的污點。我?guī)煾感諚?,名諱上‘逸’下‘清’,我自幼被他老人家撫養(yǎng)長大,與他情同父子。當年我和他老人家在沙漠中迷途,師父已經(jīng)病入膏肓,正當我們閉目待死之際,師父忽然發(fā)現(xiàn)前邊不遠處有一塊綠洲,他催我快些過去給他取些水。等我奔到近處,卻發(fā)現(xiàn)什么都沒有,其實我們看到的是海市蜃樓的幻象。我想回去再尋師父之時,忽然來了風(fēng)暴,我怎么也找不到師父了,反而誤打誤撞走出了沙漠。我出來之后又召集了不少人回沙漠尋找?guī)煾?,卻都遍尋不獲。這畫上說我‘沙漠棄師’,雖然實情并非如此,但結(jié)果卻是一樣的,我畢竟難辭其咎。此事令我飲恨多年,當年倘若我背著師父去找水而遇上風(fēng)暴,這樣我們便都可以逃出沙漠了......”說罷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