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在山緩緩從巨石后走了出來,一臉木然。
常樂天做夢也想不到吧?剛剛死里逃生,轉(zhuǎn)眼就“意外”喪命......
他走到常樂天身邊,居高臨下,冷冷看著常樂天的尸體一點點變黑、變得浮腫起來,再久一點,尸體就會有一種腐臭味......他知道。
他喃喃道:“對不住了----可是我也沒有辦法,今日的情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沒有別的更好的選擇......”
他警惕的走回巨石處,四下環(huán)顧一番,略平復(fù)一下心情,然后開始叫起來:“常公子,常公子!”----他叫的聲音越來越響,到后來,那聲音如同困獸在嘶吼,海邊的人應(yīng)該會聽到他的叫喊聲。
果然,武青泉他們施展著輕功循聲轉(zhuǎn)瞬即至,他們看見田在山在前方邊走邊喊邊尋找著,然后,他停下來了,忽然,他“正好”發(fā)現(xiàn)了常樂天的尸體......
田在山知道武青泉他們已經(jīng)到了,他蹲下身子看了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慌忙爬起,轉(zhuǎn)身慌慌張張向他們跑去,口中嚷著:“有毒蜂!常公子被這毒蜂蟄到----死了!”
一木道長與岳叢峰對視一眼,眼中都帶著疑惑,武青泉的眼神中也閃過一絲意外和困惑。
他們走近那具尸體----沒錯,那正是常樂天,雖然他的臉已經(jīng)浮腫、烏黑,但是仍然可以看出常樂天的輪廓。他這樣的死法和江峰、何九一樣,全身皮膚也都變得烏黑、浮腫,微微有些腐臭了----甚至,已經(jīng)開始有蒼蠅在他臉上爬了。
田在山蹲下身子,看著常樂天已變得面目全非的臉,悔恨的說:“我真的不應(yīng)該帶他上這邊來,我想不到會又碰上這‘殺人蜂’,我為什么要----”他捏緊了拳頭,使勁的捶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武青泉看到常樂天尸體之前數(shù)尺處有幾支白色的花球,他心念一動,走過去蹲下身子拿起一支,剛緩緩起身,忽然“嗡嗡”聲響,這花中有一只玉蜂飛了出來,隨即又飛出第二只,兩只玉蜂直接向他臉上撲去。這玉蜂之毒是他們都見識過的,武青泉大驚,身子急速后仰,同時手中花球急揮,左一彈、右一挑,擊中玉蜂甩了出去?;ㄇ螂m柔嫩,可是武青泉運了內(nèi)力在里邊,擊出的力道也不亞于石頭、鐵塊和刀劍等利器,兩只玉蜂登時斃命。
他以花球擊打玉蜂之時,身子后仰,這一招使得又快又急,他筆直得身子幾乎與地面平行,似乎即刻就要背部著地,誰知他使出一招“鐵板橋”,就如有人在空中扯了線向上提一般的定住了,然后他雙腿一屈、身子一挺,竟然又硬生生直立起來了。一木道長、岳叢峰和田在山眼見武青泉這死里逃生的一招如此漂亮,雖是猶在險境,仍忍不住齊聲叫好。
武青泉武功雖然高強,但經(jīng)歷這一場生死一線之事,也忍不住心驚。論武功,他是整個武林人士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選,這島上的人就算都活著,聯(lián)手起來對付他,他也可以保持數(shù)十招內(nèi)不落下風(fēng),可是說到玉蜂之毒,他卻是幾無招架之力,隨時可能像何九一樣尚沒機會出手就不明不白死掉。正所謂“三十老娘,倒繃嬰兒”,那便如一個運籌帷幄的大將軍,打仗沒能奏響凱歌倒也罷了,倘若戰(zhàn)死沙場也不失為英雄歸處,偏偏還沒來及上戰(zhàn)場,卻被瘧疾奪去性命,實屬窩囊。
他這時驚魂稍定,忙說道:“咱們快回去,離開這里,回去海邊!”四人害怕不知哪里又有殺人玉蜂飛過來,趕忙急向海邊撤去。他們邊走邊小心翼翼的東張西望,一木道長注意到,田在山看了一眼常樂天的尸體,一臉輕蔑和得意,但當(dāng)他轉(zhuǎn)過頭時,瞬間又變得若無其事,臉上居然帶著痛惜和哀傷......
回到海邊,武青泉向田在山問詢常樂天被玉蜂蟄死的經(jīng)過,田在山甚是自責(zé),說自己不應(yīng)該和他走到那邊,現(xiàn)在想來,不知道是不是這白花的香氣引出了玉蜂。這白花,常樂天先是折了幾支祭奠洪海棠,后來又折幾支說要帶回山莊客房內(nèi),要插在洪海棠房里的花瓶里,誰知道它成了催命符呢?
岳叢峰說道:“也不一定是這白花吸引了玉蜂出來吧?”武青泉說道:“咱們第一天上島,第一次玉蜂出現(xiàn)的地方就在那棵開白花的樹附近;然后玉蜂第二次出現(xiàn)是在當(dāng)天晚上江峰身后桌子上的花瓶里,我記得玉蜂蟄死江峰之后,洪姑娘把花丟掉,還說了一句話,她說都是這花招來的!”岳叢峰回想了一下確是如此,不由嘆道:“常公子死得還真冤枉!”一木道長不以為然的說道:“這花是他自己摘的,與人無尤,有什么冤枉不冤枉的?”
田在山向武青泉道:“常公子的尸體還在那邊,我過去拿被子把他包起來放棺材里吧!”岳叢峰皺了皺眉,不以為然的道:“別費那個勁了,再過兩天這島上的人都死光啦,到時候有沒有人給你收尸還不知道呢?”田在山嘆道:“岳掌門說的也是實話,真的到了那個地步也沒辦法,不過現(xiàn)在我還在,能做的就盡量做了。自從洪姑娘死了,這兩天他倒是里里外外跟著我,把我當(dāng)成親哥哥,想不到......唉,這小子也夠倒霉了,有親不成偏偏逃婚,這下好了,不明不白把小命也給搭上了,可憐連個洞房花燭夜都沒經(jīng)歷過......”
他嘆了口氣,向武青泉伸手道:“你把那個鑰匙給我----或者你過去給開一下門?!蔽淝嗳獜膽牙锩鲨€匙,猶豫了一下,把鑰匙遞給了他,卻又向岳叢峰道:“你一塊兒過去幫忙給抬一下吧?!碧镌谏矫Φ溃骸鞍〔挥昧?,我抱著也就行了,常公子身子不重,不必勞煩岳掌門了。”岳叢峰看了一木道長一眼,說道:“那也沒什么勞煩不勞煩,我就跟著去一趟吧,兩個人有什么事也能照應(yīng)一下?!?p> 田在山只得應(yīng)了,兩個人默默一起回山莊去。一路上兩人無話,直到田在山抱著被子出了山莊,岳叢峰在后邊發(fā)出一聲輕笑。田在山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有什么好笑?”岳叢峰悠悠道:“你好笑呀----巴巴的喊來武青泉阻止我們把常樂天推到海里,還以為你有多正義,結(jié)果轉(zhuǎn)眼他就死在了你手里,然后現(xiàn)在又裝作多情深義重給他收尸----你到底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親手設(shè)計弄死他?”田在山冷冷說道:“在說什么呢----聽不懂?!痹绤卜甯尚σ宦?,說道:“聽不懂?我的話都已經(jīng)說得這么直白了。”
田在山?jīng)]有吭聲。岳叢峰笑吟吟的說道:“你是個聰明人,你不會不明白,現(xiàn)在常樂天死了,我們就剩四個人了。風(fēng)火島上的兇手會是誰?就看誰活到最后了......”田在山冷冷說道:“兇手是武青泉,那還用等到最后才知道?”岳叢峰輕輕拍了兩下手掌,贊道:“果然是聰明人。既然知道兇手是誰了,咱們就應(yīng)該聯(lián)手對付他?!碧镌谏降溃骸霸趺磳Ω叮?---咱們的武功和他差遠了。再說了,和你們在一起,我只怕沒被武青泉殺死,先死在你們手上了。”
岳叢峰詫異道:“田兄弟何出此言?”田在山微微冷笑道:“你們對常公子下手,倘若我和武青泉來遲半步,他也就一命嗚呼了----除了他,唐青云也是你們殺的,他根本不是吃了有毒的魚,那兩條石頭魚做熟之后根本就不會有毒,你們不過是拿這個當(dāng)借口,拿常公子當(dāng)替罪羊!......我知道,明天,死的也就是我了吧?”
岳叢峰道:“他們怎么能和你比?常樂天不會武功,我們拉攏來也沒什么用,唐青云不過一個輕浮小子而已,他們都是微不足道的棋子----給我們能多延長一天的棋子?!?p> 他停頓片刻,壓低了聲音說道:“可是你就不同了,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明天你可不能死,死的一定得是武青泉----只有他死了,我們才有指望活著離開風(fēng)火島......”
田在山身子微微一震,“活著離開風(fēng)火島”,他喃喃道:“我沒有想到離開風(fēng)火島那么遠,我現(xiàn)在想到的只是----活著。”
岳叢峰悠悠說道:“只有跟我們結(jié)盟合作,你才有活命的可能......”
田在山沉默半晌,問道:“要怎樣合作?我武功低微,根本幫不上什么忙----”
岳叢峰道:“你自然有你的好處----就因為你武功低微,所以武青泉對你反而就戒備越小,他的戒心都留在道長的身上,所以有些事由你來下手,比我和一木道長下手要容易得多......”
田在山道:“為什么一定要你殺我、我殺你?我們不能躲開他嗎?躲得遠遠的,讓他找不到就是了----”
岳叢峰詫異的看著他:“躲?你能躲多久?這個島就那么大,我們有三個人,哪里有藏身之處?”
田在山呆呆的看著地下黃沙,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