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青泉睜開眼的時候猛的一凜。
時間好像并不怎么晚,好像似乎還沒有過完。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
他幾乎可以肯定,自己只是迷糊了一會兒而已。他感覺有一點點頭昏。
不知怎么,他這房間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好像哪里不對,他要隔了一會兒才醒悟,自己睡的不是原本自己的房間,而是何九的房間。
他沒有直接起身,而是又靜聽了片刻,這才輕手輕腳坐起身來。
他悄悄走到門口,側(cè)耳聽了聽外邊的動靜----聽不到什么。夜里,這靜得有點可怕。
再從門縫里張望,外邊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他慢慢走回床前,摸索了一陣,坐下,然后過了好一陣,他才躺了下來。
雖然躺下了,可是他眼睛沒有閉上。黑暗中,他雙眼瞪得大大的。
----他有種預感會發(fā)生些什么。
他眼睛在黑暗中骨碌碌的轉(zhuǎn)著。誰?下一個死掉的會是誰?----一木道長?岳叢峰?還是田在山?
他個人傾向于是田在山。這三個人中田在山最不像是兇手,因為他武功平庸。而且他主動向自己示好,必然成為一木道長和岳叢峰的敵人。
對付田在山總比對付自己容易,柿子當然是撿軟的捏,一木道長和岳叢峰自然都明白這個道理。他們盡管出手,反正自己絕對不會去阻攔。
武青泉不怎么在意誰先死,無論是田在山,還是岳叢峰,又或者是一木道長,他只在乎自己,只要自己不是死的那個就行。
雖然田在山向他遞眼色傳達某種訊息,但是他這么做也只是為了討好自己,最終還是想借助自己的力量打敗一木道長、岳叢峰讓他免于一死吧?他嗤嗤冷笑:想得倒美......
他人的死活與他無關(guān)。武青泉更愿意想想最終與一木道長一場大戰(zhàn)打敗對方,是過了多少招?
這個老道,已經(jīng)七十幾歲,一把老骨頭,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不去過閑云野鶴的悠閑生活,還想和自己爭做什么武林盟主?
一把年紀還自不量力,出家人還出來爭什么、搶什么?----這個老東西!
他有些怒氣沖沖。
伸手入懷,武青泉摸了摸貼身藏的那本冊子,可惜,至今他沒有找出真相。到底怎樣才能讓一張張白紙顯示出來太極神功與無相神功的文字、顯示出來圖畫?
每一個人都拿到貨真價實的禮物,雖然他們一個個的死了----可是為什么只有他看不到?
他真的好想看到......沒有人比他更渴求這份禮物,他甚至可以犧牲五年的壽命來交換,不不不,十年,哪怕十年他也愿意。
黑暗中他捏緊了拳頭。
他藏了一個秘密,風火島上這些人沒有人知道----當然江峰原本應(yīng)該是知道的,但是他已經(jīng)死了。
那天打開盒子的時候,冊子的底下有一張紙條,寫著:十三日之后方能顯現(xiàn)。
他后來燒了那張紙條,所以他可以隨意的拿出冊子給大家看了。
他當時不知道關(guān)于這“十三日”代表什么,后來他自然明白了,那是十三個人啊?!耙蝗諝⒁蝗恕?,十三天后十三個人死完,可不就剩他一個嗎?
那時冊子里的一張張白紙就能出現(xiàn)文字、出現(xiàn)圖畫,那么神奇嗎?
他愿意試一下,所以,他絕對不能死。誰都可以死,他不可以,他要活著看到那太極神功、無相神功的秘密......
----究竟是過了多久?他眼皮有些發(fā)重,一絲困意襲來,他慢慢合上了眼睛。
剛剛合上眼沒多長時間,他就聽見了一點聲響。
“呀”的一聲,是開門的聲響----門開得很慢,聲音很細微。
武青泉猛的睜開眼。誰,是誰開了門?
他飛快的坐起身,躡手躡腳的走到了門邊----他試圖從門縫里看個究竟,可是門縫太小,外邊太黑,瞪大了眼睛也是徒勞,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但聽腳步聲細碎,不知是誰出了門----武青泉聽見了外邊大門的開門聲。
武青泉正在猶豫要不要開門出去探個究竟,他又聽見了輕輕一聲開門的聲響,這聲響來自近處。有輕微的腳步聲,然后誰停在了他門口,閣閣聲響,有人輕輕敲了敲他的門。那人敲了一會兒,見沒有回應(yīng),便輕聲喊道:“武掌門,武掌門?”
----是一木道長的聲音。武青泉故意沒有出聲,只聽門輕推,卻是一木道長試著開門。
一木道長呼喚武青泉卻沒有回應(yīng),不禁心下暗喜,以為武青泉已遭不測,正暗贊田在山不知如何讓武青泉著了道----是不是這小子在何九的床鋪上藏了那根毒針?他又驚又喜,卻裝作焦急的樣子敲了何九的房門兩下,再輕推房門----門卻推不動。
他知道武青泉武功厲害,一丁點動靜以他這種高手來說早就聽到了,哪知武青泉在房內(nèi)卻無一點回應(yīng),看來田在山的手段著實厲害,武青泉沒準已經(jīng)和何九一樣中了毒、甚至死了。一想到這里,他忍不住一陣歡喜,手上加大力氣拍起門,聲音也高了起來,叫道:“武掌門,武掌門你在里面嗎?”
武青泉在屋內(nèi)忍不住冷笑:“你拍何九的門喊我名字,很明顯我進房的時候你在偷窺我......”他不動聲色的點著蠟燭,開了門。
輪到一木道長瞠目結(jié)舌。他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道:“我以為......我以為你聽到動靜出去了?!彼穆曇衾飵е黠@的失望。
武青泉淡淡說道:“是誰出去了?”一木道長搖頭道:“不知道----看看岳掌門在不在?”他二人去敲岳叢峰的門,房內(nèi)無人應(yīng)答,兩個人面面相覷,隨后推開了岳叢峰的房門,借著燭光看了看,屋里沒有人。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都不由一陣心驚肉跳,兩人都以為剛剛出門的會是田在山。一木道長忙道:“我看看田在山在不在?!彼秩デ锰镌谏降姆块T,屋內(nèi)同樣一片死寂,輕輕推門,門應(yīng)聲而開,也是人影不見。
一木道長喃喃道:“兩個人都不見了......”武青泉心念一動,說道:“咱們出去看看?!眱蓚€人急急奔到了外邊。
快十五了,一輪明月掛在靜謐的天空。兩個人在月光下極目四望,武青泉隱約看見兩個身影一前一后向海邊移去,兩人當即提氣向海邊追趕。這兩人輕功何其厲害,不一會兒便追上了后面那個人,卻是岳叢峰。
既然后面的是岳叢峰,那么前面的自然就該是田在山了??墒强辞斑吥莻€人時,武青泉與一木道長卻是吃了一驚,兩人不由得雙雙停下腳步,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向岳叢峰看去,三個人都是一臉驚懼----
月光下看得清楚,那人一頭長發(fā)隨風飛舞,一身紅得似火的衣裳猶如一朵火百合......
這是洪海棠?
----不不不,仔細看,并不是洪海棠,這人明顯高大強壯,最主要的是,洪海棠不會輕功,可是這個人卻分明會輕功----雖然輕功一般,可是“會”與“不會”,差別還是很大的。
這應(yīng)該還是田在山----可是,他披散著頭發(fā),穿著洪海棠的衣服卻是為了什么?
三個人一發(fā)現(xiàn)穿紅衣的不是洪海棠,不是女鬼,而是田在山,心頭的恐懼自然消退了。恐懼雖消,但是他們都奇怪田在山怎么會這樣的裝束打扮。三個人一起緊隨其后,看著田在山爬上當日洪海棠跳海自盡的那塊巨石之上。他緩緩回過頭來,眼睛直勾勾看著他三個人,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田在山的臉上竟然涂脂抹粉,唇上的胭脂也是紅艷艷的,駭人至極。
岳叢峰向田在山叫道:“田兄弟,你搞什么鬼?”田在山向他微微一笑,神情中竟帶了幾分嫵媚,他翹起蘭花指,捏著一件物事,嬌滴滴的說道:“岳掌門,你喊什么田兄弟?我是洪姑娘啊,你不認得我了嗎?”
武青泉、一木道長和岳叢峰相互看了一眼,心頭一陣發(fā)毛。岳叢峰顫聲道:“你是......你是洪......洪姑娘?你回來干什么?”田在山悠悠嘆了口氣,將手中的物事給他們看了一下,說道:“還不是因為這個?那天我走得急,忘記帶它了,所以今晚特地來拿。還有這件衣服,我也很喜歡的,也要帶回去......”
武青泉、一木道長和岳叢峰定睛看了一會兒,認得田在山手中拿的那是洪海棠的金簪,洪海棠曾經(jīng)說過那是尋母的重要線索之一,正是之前那個叫小鐲的丫鬟因為弄丟了它跳井自殺的珍貴信物。
一木道長半信半疑,問道:“你真的是洪姑娘?你那天跳進海里死了沒有?怎的附身在田在山身上?”武青泉眉頭微皺,心道,附身這種事也有人信?還不是田在山在裝神弄鬼?
卻見田在山臉色微變,喃喃說道:“我......我跳海已經(jīng)死了,那還怎么去找我的娘親?”他呆了片刻,忽然從懷里掏出一把匕首,正是洪海棠跳海自殺前刺向胸口的那一把,他微微顫動,“噗”的一聲,將匕首刺進了心口,然后大叫一聲,縱身跳入了大海,竟然跟洪海棠的死法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