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青泉和一木道長進來停尸房之后便各處搜尋,何九在棺材里也看不到二人的身影。他怕武青泉他們掀開棺材蓋查看,連忙躺好,眼睛倒是睜的大大的,卻是完全來得及當(dāng)移動棺材蓋時閉上。
不久他便聽見二人辨出異響是來自哪口棺材,隨即二人開始合力推開棺材板。何九臉上情不自禁露出微笑,果然接下去傳出兩聲驚叫,自是棺材蓋壓著的“含沙射影”射出了暗器,只不知他二人有沒有被射中。
他豎起耳朵聽下去,已知一木道長被射中,武青泉卻安然無恙----好戲上場,果然武青泉與一木道長又驚又怒,拔出劍來,“嗤嗤”聲響,兩柄劍此起彼伏刺入岳叢峰藏身的棺材,看來他是必死無疑了。
接著武青泉與一木道長發(fā)現(xiàn)殺死的是岳叢峰,自是大吃一驚,然后一木道長懷里跌落出武青泉的鑰匙,兩人又是一番爭吵、懷疑、約戰(zhàn)明天,兩人拿了蠟燭先后而去。
因為鎖已壞,停尸房的門就沒有關(guān)上,只是虛掩。同時由于武青泉和一木道長都新得了蠟燭,所以他們沒有像往日一般省著用、早早就熄燈。何九從棺材的小洞里可以看到微弱光芒,直到燈光都滅了,又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之后,料來武青泉和一木道長已經(jīng)睡了,何九這才輕輕連敲了四下棺材底部,接著又連敲四下,這是先前說好的暗號,代表要下來了,至于先前連敲兩下,再連敲兩下,那是表示注意有情況,不要出聲。
田在山在下邊聽到之后,摸黑爬上木架,在棺材底輕輕也連敲了四下,表示聽到了。何九雙手雙足在棺材里撐好,田在山和常樂天打開棺材底,何九卻不下去,向他二人低聲道:“岳叢峰已經(jīng)被武青泉和一木道長給誤殺了,晚一些可能還會有情況,我不下去了,今晚就在這里睡,有狀況我再給你們暗號?!碧镌谏胶统诽於夹÷晳?yīng)了一聲,叮囑他小心些,把棺材底又托了上去銷好。
他二人下了木架,各自回自己的鋪蓋上和衣躺著,一時也睡不著。常樂天小聲道:“何掌門說晚一些還會有情況,是什么情況?”田在山搖了搖頭,想起黑暗中常樂天也看不到,又小聲說道:“不知道?!彼肫鸷尉诺脑?,續(xù)道:“九叔說岳叢峰已經(jīng)被武青泉和一木道長誤殺----海棠這丫頭真是古靈精怪,居然設(shè)計出這種死法!----你呀和她一樣那么古怪,可惜----”
他忽然住了口,常樂天卻也知道他說的“可惜”是指什么,只得微微苦笑。兩人在黑暗中不再說話,慢慢閉上了眼睛。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靜夜中傳來急促的“得得”聲響,每兩下為一組,連續(xù)敲了四次,那還是說明注意有狀況,他二人趕緊爬了起來,站到了木架旁邊,田在山伸手拍了拍常樂天的胳膊以示小心在意。
不一會兒,卻聽見頭頂有細微的腳步聲響,有人進來了。這人進來之后沒多久就出去了。奇怪的是,沒多長時間又有輕微的腳步聲進來了,不一會兒又出去了,如是進進出出來來回回很多趟,不知在做什么。田在山和常樂天暗暗為何九擔(dān)心,生怕他的假死被人戳穿。
終于,腳步聲沒有了,兩人松了口氣。
過了好一陣子。何九在棺材底板上輕輕敲了四下,田在山和常樂天知道他要下來,輕手輕腳的爬上去打開了棺材底,銷好,三人躡手躡腳出了這間屋,關(guān)上了門,這才從懷里摸出蠟燭點著了。
常樂天低聲道:“何掌門,是誰在走來走去?”
何九不答,向田在山道:“把海棠和你峰哥都喊起來,有事商量?!?p> 前邊燭光亮起,卻是江峰聽到動靜,直接開門走出來了。他敲了敲洪海棠的房門,洪海棠和小鐲也很快點亮蠟燭出來了,他們都沒有正式脫衣睡覺。
六個人一起走進江峰的房間坐下,何九簡潔說道:“岳叢峰已經(jīng)死了。”他向洪海棠一笑:“海棠丫頭的詭計又得手了。岳叢峰和一木道長一掀棺材蓋,暗器射出來,射中了一木道長,兩個人就拿劍七手八腳刺下去,把岳叢峰刺死了。兩個人約了明天決戰(zhàn)?!?p> 他頓了一頓,向常樂天道:“常公子剛剛問我誰在上邊走來走去,我沒有回答他。”
常樂天道:“其實上邊就剩兩個人了,不是武青泉就是一木道長?!?p> 洪海棠白了他一眼,說道:“這可不是廢話?”
何九笑道:“常公子可做夢也想不到我看見了什么----”他身子前探,向常樂天道:“我看見一木道長,他拿著蠟燭、神情恍惚的進來停尸房,掀開一口棺材......”
常樂天瞪大了眼睛,說道:“有這等事?他是不是怕武青泉害他,所以想藏到棺材里啊?”
何九得意笑道:“后來的事更加奇怪,他抱了封長平的尸體出去了......”
常樂天大駭,田在山和江峰也面面相覷,只有洪海棠面有喜色,表情得意之極。
何九續(xù)道:“不一會兒他又空手回來了,把封三娘的尸體又抱了出去。我正想著他回頭把我的棺材也打開抱出去那可如何是好,他可能一碰到我,發(fā)覺我身上有溫度,那可就穿幫了。真是怕什么來什么,我正在擔(dān)心之際,結(jié)果他就進來了,掀開了我的棺材板......”
他說到這里,故意停了下來,眼見江峰、田在山、洪海棠、常樂天乃至小鐲全都驚得睜大了眼睛,這才又續(xù)道:“我趕緊閉上眼,當(dāng)時真是心驚肉跳,我真擔(dān)心我的心跳聲他都可以聽見,忍不住就想趁他不備給他一掌,料他也想不到‘死人’還能復(fù)生。不過殺他容易,那必然驚動武青泉,倘他趕過來那就糟糕之極了。我還沒想好,也不知為什么,棺材板又蓋上了,一木道長沒有把我抱出去......”
常樂天和洪海棠齊聲道:“他怕你身上有毒!”田在山和江峰一想不錯,忍不住也松了一口氣。卻聽何九繼續(xù)說到一木道長先后又將成守劍、吳通、岳叢峰等人的尸體抱了出去,最后他掀開一口空棺材,自己躺進去了,一直到何九下來,他也沒有出去。”
常樂天皺眉道:“不對呀,他來來回回那么多趟,武青泉不可能聽不到動靜,他為什么不出來看?----莫非他被一木道長給解決了?----也不對,他要是被一木道長解決了,一木道長又何必躲藏到棺材里?”
何九道:“一木道長進來停尸房之前,其實我曾經(jīng)見過外邊燭光閃動,然后我也隱隱聽到有大門開關(guān)的聲音......”
田在山道:“九叔你的意思----武青泉他出了門,所以沒聽見停尸房里的動靜?”
何九猶豫了一下,說道:“我是這樣猜想----畢竟沒有親眼看見。”
常樂天沉吟道:“大半夜的,武青泉會一個人去哪里?一木道長當(dāng)時知道嗎?一木道長為什么把封長平他們的尸體搬出去----給搬到哪了?他是因為躲避武青泉才跑到棺材里睡的嗎?”
他喃喃說了這一堆問題,一抬頭看見洪海棠若有所思的正自出神,想起這之前她笑得甚是得意,他心念一動,說道:“洪姐姐,這里的古怪你快講給我聽!”
洪海棠微笑道:“怎么,也有你想不出來的么?”她低頭想了一下,說道:“武青泉去了哪里,這個我不知道,不過他大半夜的跑出去,還有一木道長大半夜一個人搬尸體,我想,還是與一樣?xùn)|西有關(guān)----這個你肯定不知道,因為是你‘死’過之后這兩天才放的----九叔,你剛說武青泉和一木道長約好明天決戰(zhàn)后,他們兩個人都拿了那東西走了吧?他們沒懷疑吧?”
何九搖頭道:“沒有----這東西尋常的很,沒有人對他多加留意?!?p> 常樂天被她說得心癢癢,喜不自勝的說道:“好姐姐,你快跟我說說是什么?”
洪海棠道:“你這么聰明,不如猜一猜?”
常樂天道:“那應(yīng)該是給他們下了什么迷藥?”
洪海棠從桌子抽屜里拿出一包物事交給他,說道:“拿去,晚上你點上它,只怕你也會亂跑的!”常樂天打開看了一下,只見不過是一包蠟燭。
洪海棠道:“這當(dāng)然不會是普通的蠟燭,里邊加了曼陀羅的花汁和花粉。曼陀羅花全身都有毒,聞久了會產(chǎn)生幻覺。我這用的是一個胡人培育的變種藍色曼陀羅,他的毒倒是與眾不同,聞了之后會----睡行----睡行癥就是夢游癥?!?p> 常樂天“啊”了一聲道:“夢游?就是晚上睡著了之后還會到處走動,可是他自己渾然不覺,第二天醒來完全不知道他晚間做的事是嗎?”洪海棠道:“不錯?!?p> 常樂天道:“難怪叫睡行......嗯,一木道長把封長平他們的尸體全部搬出去,大約是他看到岳叢峰被捆在棺材里,印象深刻;他躲到棺材里睡覺,應(yīng)該是潛意識里想躲開武青泉。這可能在某種程度上就是‘日有所思、夢有所想’的反映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