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絲線鋪出事

　　重陽苑新來的下人春苓有一雙巧手，出得廚房，入得繡房。

　　在她做的美食下，虞七暫時忘卻了五皇子、毒啊什么的。

　　她深吸一口氣，露出笑靨。新的一天，要繼續(xù)過，過到一月期滿為止，總有解決之法。

　　不是嗎？

　　虞七破天荒地圍在小廚房里，像個小跟班繞在春苓身邊，等著新鮮出爐的烤鴨，待會送到絲線鋪上給阿爹他們吃，順便去看看現(xiàn)如今的情況。說來也好笑，都是一月之期，撞一塊了。

　　虞七蘸了一刷子腌制醬料，慢慢刷在被開膛破肚的鴨子身上，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問她：“春苓你是欒京本地人？”

　　“回姑娘，奴婢是。”

　　“那京中可有什么有趣的奇聞秘事，比如說關(guān)于一些達(dá)官貴人的市井坊間傳言，你可知道？”

　　“奴婢知道的不多，也僅僅是聽鄰居說起過一些而已。不知姑娘想聽關(guān)于誰的？

　　欸姑娘，這烤鴨的醬料得這么一層一層均勻地刷，您不能先刷了肚子再來去刷背面?！?p>　　“咳好。

　　一時半會也想不起來有誰。啊對了，前幾日我正好跟五皇子接觸過，不如聊聊他罷?！?p>　　春苓將刷子還給她，將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思忖道：“五皇子啊，市井坊間傳言里八成以上都是關(guān)于他的。”

　　“哦，都是說什么的？”

　　“說他風(fēng)流成性，性子乖張，仗著圣上對他的寵愛為非作歹，怙惡……”

　　“怙惡不悛?！?p>　　“對，就是這個詞，姑娘懂得真多。主要是五皇子他年紀(jì)不大，也不過才十六就夜夜宿在煙波閣，出行也必有佳人作伴，流連煙花之地。您說就算是圣上特賜他自行選妃的權(quán)力，他行事如此過火以后怎會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給他?！?p>　　煙波閣……

　　虞七垂眸。她被綁去的便是煙波閣，的確是嬌聲軟語，鶯歌燕舞，烏煙瘴氣。

　　可她并不操心第五胤的婚姻大事。他是娶是矜與她何干。

　　她想知道的，無非是第五胤的背景。

　　“如此說來，他似乎確實(shí)過分。可為何圣上如此一再縱容于他呢？”

　　“奴婢也不知，大概是因?yàn)閼z其生母早逝？”

　　“那你可知，五皇子常去哪些地方？”

　　“除了煙波閣……奴婢不知。

　　啊姑娘，您這刷的太多了，會咸的！”

　　虞七被她的驚呼嚇得手一抖，心虛笑笑：“多嗎？還好吧……”

　　“真的很多，二爺吃著定會咸口的?！?p>　　虞七伸手在她的圍裙上擦干凈，伸手拍拍春苓的腦袋：“沒事，待會再做個湯菜便好。你先做，記得多備些碗筷，待會我去送到鋪?zhàn)永?，讓其他人也能吃點(diǎn)?！?p>　　說起來，父親已經(jīng)一整晚沒有著家了，鋪?zhàn)永锵氡匾灿龅降牟皇巧撇纭?p>　　虞七微微瞇眼。

　　收拾好一切之后，她一手提一個食盒便往絲線鋪而去。絲線鋪就在城南，離虞府并不遠(yuǎn)，走過去也只要一炷香時間。

　　牌匾上刻著“虞氏絲線”，右下角有個虞家的印章。這家店是虞家發(fā)家的老店，門廊，梁柱都是經(jīng)了年頭沒修繕的，斑駁掉漆。

　　大白天的，鋪?zhàn)永锊粌H一個客人都沒有，連伙計(jì)也不知道去何處了。整個店面空無一人，也就貨架上還擺放著零零星星色種不全的絲線。

　　內(nèi)室里傳出木頭倒地的聲音，虞七心里頓感不妙，匆匆跑進(jìn)內(nèi)室，一把推開聲音來源的房門。

　　“發(fā)生什么了！”

　　入她眼簾的是一排倒塌在地的貨架，成捆成捆的絲線散落一地，她爹蹲在地上，手扶在額頭。虞七連忙將他扶起來：“爹你怎么了？”

　　虞重陽全身重量壓在她身上緩了片刻之后直起身子，搖了搖頭：“沒事。晚上沒休息好，猛地一站起來有點(diǎn)暈，現(xiàn)在好了?！?p>　　“您慢些，快吃點(diǎn)東西補(bǔ)補(bǔ)?！庇萜叻鏊?。

　　趁著他用膳的時候，將貨架扶起來：“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為何鋪?zhàn)永锞惯B一個人都沒有，我看外面貨架上好些絲線都空了，我先把庫房里這些拿出去擺上?！?p>　　“別?！?p>　　虞重陽連忙叫停。而后虞七聽他聲音低沉緩緩道：“這些都用不上了?！?p>　　“為何？是這些貨……有問題？”

　　“沒什么大問題，這些待會我讓伙計(jì)來做就行?！?p>　　“爹，你不擅說謊的。”虞七放下絲線，沉沉凝視于他。

　　背后絕對有隱情。莫不是大房又動了手腳？

　　虞重陽在虞七目光的沉凝下，微嘆：“鋪?zhàn)拥恼乒衽苈妨?，現(xiàn)在鋪?zhàn)永锼械念惸慷家獜念^擬起。盤算下來，有筆貨出了問題，還在排查損失。不過目前看來應(yīng)該尚好，數(shù)額不大?！?p>　　這時，對面賬房里竄出一道人影，高舉著賬本沖進(jìn)來：“二爺二爺，我算出來了。

　　吳成東那個天殺的總共讓我們虧了三四千兩銀子！把現(xiàn)如今賬上的錢都虧光了！

　　二、二姑娘也在？小的姜生，見過二姑娘?！?p>　　姜生？

　　這名字有點(diǎn)印象。

　　哦，她想起來了。祖母身邊的張麼麼和姜管家的家生子就是這個名兒。模樣生得也老實(shí)，但也不乏透著股機(jī)靈勁兒。

　　別忙，等等。

　　“虧了多少？三四千兩！”她驚道。

　　虞重陽扶額：“到底是三千，還是四千？”

　　姜生支吾：“具體的我就算不出來了，平時都是吳掌柜管賬冊管進(jìn)貨的，小的不太熟悉?！?p>　　虞七深吸口氣，防止自己七竅生煙，她伸出手：“把賬本給我，我來算?！?p>　　姜生接收到老爺同意的目光后，這才將賬本鄭重交到虞七手上：“二姑娘，我去給你拿算盤?！?p>　　“不用，給我就行，你只需要告訴我是從何時之后的賬不對勁?！?p>　　父親淡定地從地上拾起一捆緋色絲線，默不作聲將茶水淋在上面，再在手心摩擦幾下，很快他的手心便被染上斑駁的緋色，像是打翻了姑娘家的胭脂：“六月初九日后進(jìn)貨的所有絲線全部會褪色?！?p>　　虞七眼底的驚詫藏不住，幾乎頃刻便明白如今情況。

　　她飛快翻動手中賬冊，目不斜視，僅憑口算便在數(shù)息之內(nèi)之內(nèi)將目前情況摸了個透徹。

　　“進(jìn)貨總共虧損三千四百兩，等于這個鋪?zhàn)右荒陙淼募兝?。更重要的是，現(xiàn)在賬上的資金只有九十兩銀子?！?p>　　也就是說，這筆虧損，虧掉了絲線鋪賬面上幾乎所有的流動資金。

　　虞七捏住拳頭：“報官，抓人！”

　　“沒用的，報了也沒找到人，吳管事家早就人去樓空。不過，他是大房的人。”

　　“……”

　　一句話，所有的巧合。

　　時間上的，動機(jī)上的，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還有什么好說的。

　　大房要趕盡殺絕，不留一絲后路，不給一絲他們一月之期逆風(fēng)翻盤的機(jī)會。

　　夠狠厲。

　　可越是如此，越好玩呢。

　　虞七無聲咧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