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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心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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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心深淵 夏天來了誒 3576 2020-12-30 12:57:17

  “門口又怎么了?”

  小蘇出去看了看,回來苦笑一下:“又有人投訴了,正在門口鬧呢?!?p>  有人沖了進(jìn)來,一眼就看見那對父母正在打孩子。

  “我說什么來著!你們看看!都把孩子打出血了!”

  小蘇聞言臉色大變,連忙跑上去解釋。

  門口人群聽到那人喊話,紛紛驚呼出聲,呼啦一下全跑了進(jìn)來。

  “真的!”“是真的!”

  “你們怎么能這么做呢?”

  小蘇提高嗓門叫道:“大家靜一靜!事情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樣!”

  有人聽他說話,有人則直接跑過去拉住父親說道:“他傷成這樣了你怎么還打他!你還是不是人??!”

  那父親叫道:“我是他爸!”

  “你是他爸又怎么了!那就能隨便打人了?!”

  還有人在一旁大叫:“現(xiàn)在的警察都是干嘛吃的?當(dāng)著這么多警察的面打人居然都沒人制止?”

  小蘇正要喊,孩子他媽連忙跑到他面前拽住他,指了指這群人身后正拿手機(jī)錄像的幾個,急切說道:“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們了,千萬別把孩子的事情說出去,一旦發(fā)到網(wǎng)上,那我孩子的一生就完了呀!我求求你們!我求求你們!我給你們跪下!”

  我揉了揉額頭,事情要鬧大了。

  “小蘇你在干什么!還不快帶他們進(jìn)去休息!”

  小蘇也知道現(xiàn)在情況危急,只能先一邊安慰孩子母親,一邊硬扶著她來到父親和孩子身邊:“快走吧,一旦事情鬧大,我們就不可能再替你們保密了。”

  我指了指父親大聲說道:“你,請留下來幫我們解釋下情況吧?!?p>  父親連聲答應(yīng),對大家喊這都是誤會。

  那群人中領(lǐng)頭的煽動道:“你居然還當(dāng)著我們的面威脅他?或者說你們早就串通一氣?”

  “這位先生,你在不知道事實(shí)的情況下肆意煽動,已經(jīng)犯了煽動罪,請不要再繼續(xù)做下去了。”

  “我說的都是實(shí)話!你們一直都是這么的肆意妄為!”

  另一個人大喊道:“你們看看你們頭上的十六個字!你們怎么能這樣呢!我們要投訴!”

  “對!我們要投訴!”

  “我都看到孩子他媽給你們下跪了!”

  “對!”“對!我也看到了!”

  “我都錄下來了!”

  “安靜!”

  我怒吼一聲,踩到一張桌子上大聲叫道:“能不能先讓我們解釋一下事實(shí)究竟是什么!”

  下面一個經(jīng)常為我們送快遞的小哥幫忙喊了一聲:“行!你說吧!”

  “行,先聽聽他怎么說?!?p>  “可別把我們當(dāng)傻子!”

  人群終于隨著這句話安靜了下來,等著我開口。

  我吸了口氣:“那個孩子身上的血不是他的,而是他寵物貓身上的。那個孩子并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他的父親之所以打他,也只是因?yàn)橄霊土P他的貪玩,防止他今后出意外而已。今天一大早,那個孩子就帶著他家養(yǎng)的貓出去玩。小貓跑的比較快,又對車比較陌生,于是剛出小巷就被一輛汽車給撞死了。小孩家里大人都不在,所以他就抱著貓報(bào)了警,我們的警察將他接過來安撫,直到他父母的到來。他的父親對他很生氣,又害怕下次出事的就是他,所以就狠下心準(zhǔn)備教訓(xùn)他一頓,讓他長長記性。我們起先也不同意,不過最后經(jīng)過他的哀求,我們還是同意可以進(jìn)行一定程度的教訓(xùn),這樣一來對那個孩子也有好處?!蔽乙蛔忠痪浒压适抡f完:“事情就是這樣的,是大家誤會我們了。我估計(jì)大家的來意也是一場誤會。如果不是,那我們一定會客觀、公正地進(jìn)行處理,好不好?我們都是來解決事情的對不對?讓我們坐下來好好商量商量,沒有必要鬧成這樣。我們警察由于各種原因經(jīng)常被誤會,這給我們平時辦案也帶來了很大的難度。例如上周,有一個殺人犯藏在一幢樓里,我們卻硬是敲不開其中一半住戶的門,最后還是拿著強(qiáng)制令才打開的。那一次我們就收到了上百封投訴,但是我們抓住了殺人犯,大家認(rèn)為我們做錯了嗎?我們也是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對不對?如果我們有任何態(tài)度上的不對,那我們向大家道歉。但我們也不是鐵打的,希望大家也可以理解我們的工作,共同守護(hù)大家的生活安全?!?p>  我指了指一個工作人員,繼續(xù)說道:“請投訴的人跟著我來辦公室,其余人就不要再聚在一起了。請大家相信我們,我們一周會處理四到五起的殺人事件以及數(shù)百起閑雜事件,絕對不是大家口中所說的無所事事?!?p>  事件漸漸平息,盡管依舊有些人將信將疑,但已經(jīng)不是不可挽回的境地。

  “警局內(nèi)未經(jīng)允許禁止拍攝,希望大家盡量配合工作人員刪除掉剛才拍攝的視頻。一旦視頻發(fā)送出去,我們的公信力將由于公眾的誤解而低到不可挽回的境地。如果到時候再有殺人強(qiáng)奸這樣的特大案件,那我們執(zhí)法的效率將會低到可怕,甚至讓他們逃脫法律的制裁。希望大家理解一下,謝謝。”

  那位父親承認(rèn)了我的說法。待我們征得大家同意,一一確認(rèn)過手機(jī)之后,便順利疏散了人群。

  按理說我們并不能強(qiáng)制檢查民眾的手機(jī),但事出從權(quán),我剛剛說的話沒有半點(diǎn)虛假。

  一旦有犯罪團(tuán)伙覺得這個城市警察公信力低,從而在這里進(jìn)行犯罪活動的話,那最終受傷的還是民眾——例如新的拐賣團(tuán)伙。

  只不過受害者可能并不是發(fā)出這個視頻的人。

  所以他們當(dāng)然可以放心且不負(fù)任何責(zé)任地將視頻發(fā)出去。而我們又不可能真的將每個手機(jī)都仔細(xì)翻查一遍——畢竟他們都有隱私。

  總之,我已經(jīng)做到了最好。

  如果真的出了事……

  也就是引咎辭職吧。

  ……

  一個一個處理完他們的投訴,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道,內(nèi)心十分疲憊。

  話說的太多,我甚至感覺有些缺氧。

  其實(shí)我原本并不擅長處理這些事情。只不過經(jīng)歷地多了,也就漸漸無師自通了。

  我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

  下班之后,我去醫(yī)院探望母親。

  我的腳步很慢,慢的根本不像一個警察。

  我問了問護(hù)士關(guān)于我母親的詳細(xì)情況,給了她一些錢,讓她按照我母親的習(xí)慣去照顧她。

  隨后我便在她的帶領(lǐng)下輕手輕腳地走進(jìn)病房,坐在床前椅子上,輕輕握住她的手,看著她的睡臉。

  我?guī)退龘崃藫峋o皺的眉頭,可總是在舒緩后沒多久便又皺了起來。

  不用照鏡子,我就知道我的眼睛更紅了。

  我關(guān)閉手機(jī),趴在床頭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等我醒來時,已經(jīng)凌晨一點(diǎn)了。我起身吻了她額頭一下,悄悄離開病房。

  期間沒有吃飯,甚至沒有說過任何一句話,整個病房都十分安靜。

  我來到護(hù)士臺,又放了兩百塊錢,輕輕叫醒那名護(hù)士:“如果我媽……因?yàn)橥纯喽形业拿帧埣皶r聯(lián)系我,我叫周劫,劫難的劫。這是我的手機(jī)號……無論幾點(diǎn),無論幾點(diǎn)都可以。謝謝?!?p>  護(hù)士點(diǎn)頭答應(yīng),我正準(zhǔn)備離去,又想起什么回身接著囑咐道:“我媽她……之前問我:‘胰腺癌晚期疼不疼???媽最怕疼了?!?p>  我勉強(qiáng)笑了一下:“我也知道她最怕疼,所以就跟她說:‘不疼,有我呢?!弦淮危鄣弥苯踊杷懒诉^去,還死死攥著我的手……我的意思是,請一定要及時跟我打電話……哪怕我不能立刻趕過來,我也想在她疼暈之前握住她的手……謝謝……”

  我對護(hù)士點(diǎn)了點(diǎn)頭,慢步離開這里。

  出院后,我抬頭望著沒有星辰的夜空,吸了吸鼻子,腳步更慢了。

  此刻我看著街邊流光溢彩的夜景,心中充滿了迷茫。

  比在叢林時還要迷茫。

  我變得越來越沉默,沉默得讓我有一種連話都不會說的錯覺。

  沉默得好像我并不是屬于這個世界的人一樣。

  我坐在公交車上,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下車后,我依舊腳步緩慢地向家走去。

  這里幾乎沒人經(jīng)過。我又往前走了走,才看到前面好像有人。

  她坐在路燈幾乎照不到的地方,似乎在低聲抽泣。

  我突然想起了前天自殺的那名女子。

  這個時候我真希望她就是那個女鬼——這樣一來我的事情就會少上很多。

  可惜她不是。

  “你怎么了?”我亮了一下袖口的警徽,蹲下來問她。

  “沒,沒什么?!?p>  很濃重的外地口音,估計(jì)是來這里打工的。

  “據(jù)我所知這里不太安全,你最好去別的地方?!?p>  她果然怕了,急忙拽住我的袖口。

  “沒事,別怕,目前這里什么都沒有?,F(xiàn)在也不早了,你還是快點(diǎn)回家吧?!?p>  “我不想回去……她們……”

  我明白了,她住的是多人宿舍,經(jīng)常會發(fā)生一些不太好說出口的事情。

  我突然想起什么,望了下遠(yuǎn)處的會所,開口問道:“你是來打工的嗎?”

  她看著我望去的方向,深深低下頭,輕輕點(diǎn)了一下。

  “很辛苦吧?!?p>  “嗯……”

  我笑了笑:“有沒有人欺負(fù)你?”

  她抬起頭看著我,不說話。

  “我是個警察,等會我給你個手機(jī)號,如果你有什么情況或者委屈都可以打電話告訴我,我會幫你的?!?p>  她看了我半天,才開口道:“我有個姐妹,和我一起來的,前幾天自殺了……”

  我小心地措著辭:“我,知道這件事情?!?p>  她再次低下頭,右手依舊緊緊攥著我的袖口。

  我看了眼會所:“你是偷偷跑出來的嗎?”

  “我……不在那上班了?!?p>  我看她沒有絲毫放手的想法,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許久之后,我才笑了笑:“別看我只是個小警察,但我認(rèn)識的人可不少。我可以介紹你去工作,雖然錢不多,但是很輕松,而且也沒有其他亂七八糟的煩心事?!?p>  她抬頭看著我,眼中似乎閃過了某種情緒,微微亮了一下。

  我已經(jīng)很累了,所以我握住她的手:“你趕緊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休息了?!?p>  她見我掰開了她的手指,連忙跟著我起身再次拽住我的衣擺:“哥哥……你能帶我回去嗎?我……我什么都會……”

  我張了張嘴:“……你怎么知道我有沒有妻子兒女?”

  她猶豫了一下,再次低下頭:“對不起?!?p>  這世上人的苦難有千萬種,每個人都有自己說不出口的艱難經(jīng)歷。

  我不是救世主,更不會懷揣著善心四處去救人。

  但我還是把她帶回了家。

  因?yàn)樗臓顟B(tài),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再加上我又知道她同鄉(xiāng)姐妹的事情,所以我更放不下心。

  在我媽住院之后,家里就沒人了。這正好。

  能救就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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