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這幾日胃口大減,也沒有心思繼續(xù)吃師傅給的丹藥,沒有心思靜坐調(diào)息。因為云生已經(jīng)好久沒有找過她了。
她整日坐著,像是又回到了當初無所寄托的日子,時間變得格外地長,感覺坐了好久好久,緩過神來也不過才一刻鐘而已。
婉兒又在勤快地練劍,一邊打趣初夏:“怎么你這熱情去得這么快,前些日子還夸你上進來著,怎么現(xiàn)在又懶了下來?”
初夏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嘟囔著嘴只是說身子還不是很舒服,怕是前幾日的病還沒好全,累得很。心里卻堵著,格外難受,這幾日越發(fā)擔心起來,擔心云生出了什么意外……
這天夜里,父親晚飯后又走了,初夏追著到了府門口,問父親去哪?將軍微微有些詫異,平日里似乎女兒從不過問這些。便解釋到宮里有些急事,仙尊的身體不太好,他需要貼身保護。然后再三叮囑婉兒,一定要看好初夏,晚上一定要守好門窗。
婉兒點了點頭,一臉自信地說包在我身上,心底里卻皺起了眉。其實她好幾次都知道那只狐貍來找初夏,只是被迫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每次追問線人為何要如此,卻總是回回吃了閉門羹。她覺得那狐貍似乎也不是什么兇險的妖,便自我安慰到,也算是給初夏一個新朋友吧。若是初夏有什么危險,自己再沖出去將那狐妖砍了便是!
初夏回到自己的房間,又一次喚出毛絨球,對著云生說:“云生,今夜我父親不在家,你若再不來,我便去西山的狐貍洞找你,要是等不到你,我就送去給其他妖獸抓走得了!”
云生那邊其實一直聽得到初夏的呼喚,只是心里還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他聽了師傅的一席話,自己也茫然無措,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忽如其來的情愫,不知道該怎么處理,一邊內(nèi)心不舍,一邊卻顧及這全族的性命。
師傅這次倒是異常冷靜,不以為然地讓他跟隨自己的本心,不要有太大的顧及。
云生在狐貍洞里想得出神,恍然聽到初夏這樣說,嚇得打了個哆嗦,再也不敢沉默了,趕緊說:“你個不要命的人,是嫌自己命長了嗎?”
初夏終于聽到了云生的聲音,心里那塊石頭總算是落了地,還好還好,云生安然無恙。還沒等她說話,那邊云生用篤定地口吻說了句:“等我!”
初夏滿意地點了點頭,趕緊從冷冰冰的床上爬了出來,坐在鏡子前,想著要不要涂些胭脂,會不會是云生覺得自己不好看了,所以不來看自己了?
想著趕緊把姐姐送的那只金釵拿了出來,往頭上比劃著,卻總覺得帶上去格外突兀,自己明明就不喜歡這樣鮮亮的東西,轉(zhuǎn)念一想,要是那小狐貍喜歡呢?猶猶豫豫地還是簪了上去,又將自己的頭發(fā)好生梳了一會,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擠出一個微笑。
云生來得很快,初夏剛一回頭,就看見云生化成人形站在了窗口。
幾天未見,初夏竟也顧不得那么多,沖上去一把抱住了云生,話還沒說出口,眼淚就流了下來。
云生看著眼前這淚眼汪汪的人兒,心里像被捏住了一樣,疼了一下。他下意識將初夏往懷里摟緊了一分,下巴抵在初夏的頭上,也是說不出話來。
半響,云生讓初夏換上夜行衣,跟自己出去。初夏點了點頭,將淡藍色外袍換下,穿了身深藍色衣衫,云生拿了旁邊掛起的黑色披風給初夏披上,說了聲外面冷。
兩人出門極快,三下兩下便落在了西山上。云生也沒停下,而是徑直將初夏帶回了狐貍洞里。
第一次帶外人來,云生顯得有些局促,一邊把桌上的灰塵撣了撣,一邊又把吃了一半的果子扔了出去。不太好意思地說:“我們狐貍不像你們那般講究,只是有個棲身之所而已,你……”
“我不介意!”初夏趕緊搶過了話頭,嘴角自然地上揚。
云生愣在了那里,望著眼前這個深情切切的女子,眼神竟多了一絲閃躲。
初夏站起來,緩緩走近他,小心翼翼地越走越近,也不知為何自己今日竟這般主動,只是她就想離云生近一些,再近一些。
云生的聲音柔了下來,喚了聲“初夏……”
他心里難受得厲害,一邊是師傅說的大道理,一邊是自己的心,到底要如何選擇?
“云生,我還以為你出了什么意外,我好擔心你……”初夏的聲音都帶了哭腔,似乎一下子就要將這幾天積累的情緒都爆發(fā)出來。
看見初夏大顆大顆的眼淚,云生整個人都戰(zhàn)栗了起來,心疼得說不出話,一邊捧著這張精致的小臉,一邊用衣袖擦去這臉上的淚水,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急得團團轉(zhuǎn)。
他心里想著這樣懸著也不是辦法,干脆跟初夏坦白了吧!
他扶著初夏坐在石床上,又擦了擦她臉上的眼淚,自己蹲坐在她身邊,緩緩開口:“初夏,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我從未像這樣在意過誰,但是……我是狐貍,你是人??!”
初夏愣在了那里,看著云生焦急又復雜的表情,心里涼了一半,她低著頭,若有所思的想了許久,忽然抬起倔強的臉,賭氣一般問到:“那又如何?”
狐貍洞里的空氣都凝固了起來,云生第一次發(fā)現(xiàn)初夏竟也這般認死理,心里有些高興,但更多的是無奈,他把初夏的披風攏了攏,生怕她著涼。
初夏并不甘心,抓起云生的手,一字一句地問道:“云生,我是人,你是狐貍,但那又如何?”
云生被問得有些氣餒,是啊,這一個弱小的人族女子都可以這般堅持,為何到了它這里,就只想著放棄呢?
云生握住初夏冰涼的手,哈了一口氣,變出大大的尾巴將她環(huán)繞在里面。咬著嘴唇泄氣地說:“師傅說,我們倆是不能在一起的,這有違天理倫常。”
他不敢抬頭看她,感覺自己就像小時候犯了錯,不敢看師傅一樣。見初夏沒有說話,他抬起頭,看著初夏噙滿眼淚的雙眼,心中萬般不忍。
初夏心里焦急,但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淚水在眼眶里轉(zhuǎn)啊轉(zhuǎn),心里的苦悶也在轉(zhuǎn)啊轉(zhuǎn),她十六年來好不容易有了新的寄托,好不容易覺得人生不一樣了,卻還沒有開始就被打回了原形。
明明眼前的寄托這樣近,卻為何忽然間,又覺得遙不可及了呢?世人都說,向來緣淺,奈何情深!可這從小到大的緣分與深情,怎被云生說的如此輕巧?
她只知道從兒時起便喜歡跟云生在一起,長大了自己更想日日與他在一起,為什么要扯到天理倫常,就算自己想跟小狐貍過一輩子,違了天理,逆了倫常又如何?
她望著云生,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不知道要說什么,有些話如鯁在喉,終是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