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還是領著他走進這辦公室的姑娘,也還是她帶著吳少遠來到他以后即將工作的地方。
那是一個高大干凈的房子,墻上涂滿彩繪。如果不是因為陽光照在玻璃上反射的光,你不會想象得到她居然是一間大房子。卻一定會認為她是一件大的無比的藝術品。而剛剛在路兩旁看見的那些雕塑也都在盯著她看。
吳少遠要經歷一個月的實習,也就是在這一個月里他要像個學徒一樣的從零開始。那又有什么?
在他工作的角落里有各種已經標記好的石料,貨真價實的大理石。他同樣要戴上面具和防護服,然后利用切割機將石料按標記切割。頭頂上是巨大的換風口,而旁邊也還有抽風機將浮塵吸走然后經過水處理,這樣車間內除了風機和切割的聲音,就只剩寂靜了。
吳少遠當時想如果之前工作的地方也這樣也許大家就不必那般的遭罪了。
切刀在石料上留下痕跡,灰塵立刻不見了。隔壁不遠的地方有幾人正在一塊很大的浮雕作品前觀察修補,他們就像廚師一樣的扎著圍裙。
專注的時光總是飛快,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它就已經不見了。
這一天,吳少遠似乎在夢里,失去時間的概念。他一個人就在那個角落,并不會感到孤獨。他認為這是理所當然,只有這樣才會符合他從事的職業(yè)。藝術就是享受孤獨的創(chuàng)作過程的結果。他感覺還有許多的東西沒有學習,就已經下班了。
晚上,他就住在旁邊的公寓里。緊挨著那面彩繪的高墻。
屋里只有一張床,一張書桌和一個小衣柜,簡潔干凈。他的東西并不多,幾本畫冊,一些日用品。只要將行李鋪好就可以了。出門走廊的盡頭可以洗澡。
他推開窗,讓外面的空氣統(tǒng)統(tǒng)溜進來。
他躺在床上,望著潔白的屋頂,正中的位置上有一圈比較暗的地方,那是燈光被燈罩遮擋部分的陰影。他又透過窗戶望向深邃的夜空,他的內心流著一種滿足。
他像一個朝圣者,曾在朝圣的路上披荊斬棘,終于在這里找到內心不移的信仰。往事也因此一幕幕浮現,那些艱難困苦如今想來也就值了。
此后的一個月里,吳少遠幾乎與那里的所有人都熟絡,也從他們身上學到許多的東西。他羨慕他們的學識和經歷,而大家也對這個新同行很有好感。大家因為共同的愛好走到一起,擠上一列開往遠方的車子,熙熙攘攘,熱情亢奮。
他也曾在假期來看望莊子凡,不過總是惦記著工作,所以就總是匆匆來后就走了。不要把這當成他的勢利,專心的做自己喜歡的事,你才會找到真自我。
莊子凡也靜下心了來,專心的學習。這個目標并不遠,他感覺自己很有把握完成學業(yè),他似乎熱愛這種挑戰(zhàn)。于是披星戴月使他的心緒也如此,許多困擾他的難題得到答案。許多的回憶已經時間的浪潮卷入大海,并深埋于驚濤駭浪中。只是在某一個時刻他根本無法確定的時刻,它們會被暖流沖上沙灘。他也會在那上面細數自己的腳印,有深有淺,邁過去被海浪沖刷平坦,再回來,反反復復追尋她的身影。
也許當時他若知道生活的其他含義,相信他可以從泥沼中走出來。只是一個人沉迷于一段情感經歷,并不會很輕松的解脫出來。
‘她訂婚了’,是的。這消息從朋友的口中輕描淡寫的說出來,卻就像一顆隕落的流星墜落在那片即使汪洋的大海。他沒有什么激烈的言語反應,難道可以對著電話怒吼么?只是他的內心五味雜陳,一種絕望的生無可戀的情懷來回激蕩。他一直緊緊拽著的愈加遙遠的風箏還是斷了線,從此再無交集的絲毫可能。
她沒有像她曾經說的那樣遵從自己內心的想法,沒有像她在與莊子凡分別的留言中說的那樣。她還是遵從了父母的意愿,選擇了一個實在富裕的愛情。她是對的,至少她不會為這生活而奔波勞苦,至少她不會因為生活而讓身心疲憊。
莊子凡努力營造的看似波瀾不驚的生活再次被打亂。一條平靜無聲,緩緩流淌的消息被一股暗流沖擊,頃刻它就冷漠恣意地泛濫成災。他再次需要時間和一種方式來讓自己擺脫這煎熬,哪怕殘忍的方式。于是他又開始失眠,昏沉,只能靠安眠藥才能入睡,他的整個身心正在被抽絲剝繭一樣。
他的生活就像一臺機械,原本是有序的,可因為這消息它開始不正常,有時甚至忘記自己究竟應該做什么,而只是像個機械,毀損的機械。
他的房間開始凌亂的一塌糊涂,那盆花很久之后才澆過水,煙灰缸里都是煙蒂,是的,只剩一點。
“遠方的人,如果你曾在旅途中丟失了指引你方向的指南針和地圖,你就能體會我此刻的心情。我的軀體還在,但似乎靈魂已經被剝離。我已經沒有其它方式來釋懷,只能對你傾訴。請原諒的坦誠,我相信你有能治愈我的靈丹妙藥,對此我深信不疑,希望這些沒有令你煩憂!”這就像黑暗中的一道光,光中遍布一串號碼。而它在以后的日子里一直照亮他眼前的一切,并且使它們變得光明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