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這里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惦記的,他來時沒帶什么,現(xiàn)在也一樣,就那幾本書還有一個背包。他決定把花送給吳少遠吧,他現(xiàn)在有了穩(wěn)定的工作,放在那里不需要擔(dān)心的。
于是他給吳少遠打了電話,他有些低沉。莊子凡說明了自己的用意卻被他拒絕了。
“沒有辦法了,我已經(jīng)離開那里了,回到了家?!?p> “家里有什么急事?不然你怎會離開?!?p> “哎”,他嘆著氣,聽筒那端都可以聽見風(fēng)呼嘯的聲音。
“我沒辦法再呆在那里了,每天我都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我——,哎——!”
莊子凡有些著急,他怎么就忽然吞吞吐吐,和從前判若兩人?
他們匆忙的就結(jié)束了通話,莊子凡覺得吳少遠一定遇到了什么特殊的情況,而這件事直到他離開后才聽吳少遠說起來由。
吳少遠走了,這花此刻卻成了他躊躇的羈絆。怎么辦?不管它,似乎就是判了它的死刑,可自己也沒辦法帶它走。他現(xiàn)在一分鐘都不想多逗留,就像擺脫自身的枷鎖一樣的要擺脫這里。
他坐在床邊吸著煙,想到了便利店,還有女老板和她的男人。他找來一個紙箱,又用袋子將花包好放在里面,這樣就避免了它會被寒流侵襲。他留下字條給房主,余下的租金也不準(zhǔn)備要了,等到把這花安置好,他就離開,隨便哪里都行。
當(dāng)他推開院門再次回頭看那間屋子和院子,院子里一串腳印猶如他當(dāng)年在那個早晨留在山坡上的一樣,清晰的排列。陽光業(yè)已將樹枝上的雪融化,早出的人們也已經(jīng)把這個雪世界扯碎,唯有墻角和樹下還算干凈。
莊子凡想著女老板曾帶給他太多關(guān)于美麗的遐想,這也就使自己感到親切。那時候陽光從她的玻璃大門直照進屋里,男人正在和那個小孩說笑。也不知他說些什么,孩子就被逗得直拍手,甚至倒在他懷里。
“有事想請你幫忙?”
莊子凡說著把紙箱放在地上。
“怎么,遇到什么困難?”
“不,我要離開這了,可是這個不知道怎么辦?”
他一邊說一邊打開紙箱和袋子,那花已開了一半,正伸展著。
“如果喜歡,就給你們了”,他繼續(xù)說。
“怎么要走?這時候還要往哪去呢?”
“是啊,我也不知道要往哪去。”
他笑了,也許是奇怪,也許是身有同感。
孩子撥弄著花瓣,蹲著把鼻子湊到跟前,聞了聞,
“真香”。
這時女老板也過來了,她還是那么美那么親切。好像自從莊子凡見過她之后她就這樣,總能讓他產(chǎn)生奇思妙想。多年后莊子凡仍然認為女老板在那時候給他的感覺就是美麗女人的最貼切的詮釋。
“這花真漂亮,扔了就可惜了,你就留下吧。放心,什么時候再回來,我還把它還給你,保證更漂亮。”
莊子凡笑了笑,孩子來了之后她變得能說會道,有些得意忘形的高興。
他準(zhǔn)備告別了,女老板給他裝了很多的東西,就是旅途中需要的吃的用的。他極力的婉拒,可她說,這也是相識一場,且當(dāng)初還麻煩他幫忙,所以他除了自己的背包就是這一大包東西。
他來到車站,那時已經(jīng)快到中午了。他先找了一個地方吃了一些東西,然后就在售票廳里流連??粗@示器上的各個班次,往北去是回家的路,他還能記得這一路上他看見的車站,沒有讓他停留的欲望;而往南,相信天氣會晴暖,甚至景色也是常綠吧。
他想找到一張地圖或者指南之類的雜志來作為參考,但他翻了很久也沒找到中意的,他的心因亂如麻,只好在那里輾轉(zhuǎn)。他總能看見一波波的人進出,這讓他有些著急,他是一定要在今天離開的!他想起自己的一個朋友就在離這里不遠的另一個地方,這還是通過別人才和她聯(lián)系上的,他們已經(jīng)不見多年了。
他急匆匆的買了去那里的車票,就當(dāng)看望老朋友吧,但他沒有提前打電話。也許他只是需要一個明確的地址,而不論是因為什么。
列車駛出車站,城邊高聳的大煙筒漸漸遠去,在視線盡頭的那個山坡,也一股腦的遠去。當(dāng)城市已經(jīng)變成可形容大小的一個區(qū)域,車外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了。而就在昨天暖氣才剛剛有了溫度,剛剛才下的雪,他還沒能站在山頭看這城市的雪景,就要離開了。
列車大概走了兩三個小時,白茫茫的曠野景色就不見了。自北向南,越接近赤道溫度就變得高,寒冷慢慢變成溫和,荒蕪也有了殘存的綠色。
他像個病人一樣的瞇著眼,想象著眼前的景色應(yīng)是什么模樣。有時光線打在他臉上,他就會覺得眼前朦朧著,有些東西是那么捉摸不定。他偶爾睜眼看車外,那已經(jīng)是濃綠的顏色。他們之間離得越加遠了,似乎每往前走一點,就越表示他們之間的回憶也變淡了。他不能無動于衷,也不想讓身邊的陌生人看見他的難過。
每當(dāng)列車在哪個車站停下,他總會對它發(fā)出的剎車聲音好奇,他猜想列車一定不想在此停駐,卻又沒辦法,所以只有在將要進站前才急忙減速;而它要離開的時候,也會嘶吼般加足力氣。對面已經(jīng)換了好幾撥旅客,他們就好像上了車就下去了,莊子凡對他們一點深刻的記憶都沒有。
他想起一年前他坐上火車時,遇到的那個女子。他們談?wù)撝鴷锩娴膬?nèi)容,然后就在他離開的城市下了車,之后她就消失了,還好現(xiàn)在他們一直還聯(lián)絡(luò)著,想起來真是不可思議的相遇?。?p> 莊子凡想到這些不禁暗自的驚喜,而他的目光也落在鄰座靠窗邊的女子身上。她穿著乳白色的針織衫,扎著墨綠色的頭巾,一只手托著下巴,另一只手在光滑細致的臉上輕輕打著節(jié)拍,指甲上正閃著銀色的亮光。當(dāng)時莊子凡覺得愛格妮斯的出場一定就是這樣,才會讓大衛(wèi)在失去愛人之后才知道自己等的原來是她!
列車停下來,莊子凡從她身邊走過,她還在看著窗外,玻璃上反射著她的面容,一如曾經(jīng)的她:精美的臉,含情如水的眼睛,薄薄的嘴唇,無不讓她有一種魔力吸引著他,他立即就陷入一種對美的贊揚和迷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