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宮里有一面鏡子,這面鏡子在尋常神仙看來只是一面銅鏡,但對安祉水神來說,這面鏡子卻是個寶貝法器。
這面鏡子可以映出凡間的畫面,不論是人物動物還是山川河流,只要禹洛想看,他就都能得看到。
此刻,他就正在看著喬思。
喬思在問菡娘關(guān)于他的事情?禹洛說不出自己對此有何感想,可是只要看著她,他似乎就會暫時忘記自己是個無情無欲的神仙。
她聰明,活潑,無拘無束,像束陽光。禹洛想,就算這明媚不屬于他,只要它存在就好。
就在這日早些時候,他一時興起到鸞天湖邊。水陸草木之花皆精致工巧,和往常一樣。也是和往常一樣,禹洛隱隱覺得更久以前湖邊景致不似這般,而是自由散漫得很。他想起曾經(jīng)偶然聽得別人談話,說這全得益于鸞天湖女神的巧手。
他看著鏡中的喬思那似曾相識的容貌,一個直覺突然出現(xiàn)了。
他親自跑了一趟檔案司,管檔案的小仙忙起身迎接這位稀客。
檔案司素日門可羅雀,就算來人,也是各宮里打發(fā)來的的小仙童。
今日這位天庭上讓小仙聞風喪膽的冷面水神突然大駕光臨,他怎能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禹洛示意他免禮,道:“我近來得閑,突然想到先斗戰(zhàn)水神有一些折子存在這里。放在這里也是積灰,我想拿回若水宮,這般我若水宮的資料也算完善?!?p> 檔案小仙心下想著那些舊折子自他當值以來就有進無出,從沒人調(diào)用,今日他不如順了水神的意,雖說做個順水人情指望不上,但是也免得見罪于若水宮。這樣想著,他便忙一面不迭地答應(yīng)著一面要為禹洛引路。
禹洛攔住他,道:“不必,你還在此處當值便是。”
此處現(xiàn)在只有這個小仙一人當值,他若走開了就沒人盯著大門了。于是這個小神仙撓撓頭,把鑰匙串遞給禹洛,道:“那還勞煩水神自己去找了。”
禹洛拿過鑰匙,只道:“無礙。”說罷便自己施施然推門走去藏室了。
禹洛在架子間穿行,收了禹洪所有的折子在袖子里之后,他并未離去,而是去找現(xiàn)任神仙的檔案,終于在水屬性女神的檔案中找到了鸞天湖女神的檔案。
禹洛拿起那塊玉牌,念動咒語,有關(guān)鸞天湖女神的資料便浮現(xiàn)在眼前。
禹洛飛快地瀏覽,終于目光定在了“于五百年前接任鸞天湖女神一職”上。
他先前的猜想被印證了。五百年前,那個因他受累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原鸞天湖女神。禹洛正欲去查被處分過的神仙的檔案——雖說那種檔案大概率會被封,他沒辦法打開,但他還是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看到那原來的鸞天湖女神究竟是誰。這時他聽見外面?zhèn)鱽砹隧懧暋?p> 是檔案室的另一個小仙回來了,門“嘩啦”一響,想必他們二人之一進來了?,F(xiàn)在被他看見自己這樣不明不白地出現(xiàn)在這個架子前可不是什么好事,禹洛決定走為上計,此事再徐徐圖之。
他走回了若水宮。他又看了一眼那面銅鏡,喬思正在專心致志地皺眉盯著面前舞動的藤條,那些藤條似乎正在編成一個躺椅。禹洛合上雙眼,對鏡子一揮袖,鏡子就又變成了一面普通的鏡子。他睜開眼睛,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吐了一口氣。
如果禹洪還在,看見禹洛又為感情的事分心他會怎么說呢?
喬思漸漸習慣了禹洛不在的生活,準確地說,是習慣了時不時想到禹洛。不知道她起床的時候,他起床了嗎。不知道她站在樹下時,他是不是也像他們初見時那樣坐在天宮里的某棵樹上。
喬思忍不住想他,于是她把這份熱情轉(zhuǎn)移到了撮合敖明和菡娘上。
“敖明,禹洛說的龍族秘術(shù)是不是真呀?”
“應(yīng)該是吧,禹洛說的話一般是可信的?!?p> 喬思聽了兩眼放光,道:“龍族的法術(shù)之間肯定是互通的,以你的經(jīng)驗和領(lǐng)悟,你能不能悟出一個兩個?!?p> 敖明道:“我的法術(shù)全是禹洛教的,并不是龍族的法術(shù);而且……我并不想研究禁術(shù)?!?p> 喬思發(fā)覺自己失言了,忙掩了嘴,過了一會卻又忍不住嘆息道:“哎,不是我說你,你這樣消極,你到底喜不喜歡菡娘啊?”
敖明嚇了一跳趕緊捂她的嘴:“你在說什么。當心給菡娘聽到。”
喬思在敖明的手掌下不禁笑了:“瞧瞧瞧,你心虛了。你喜歡她,是不是是不是,我猜對了。”
敖明松了手,拍了拍衣裳,道:“我可沒承認,你也別隨便揣測別人的心思?!?p> 喬思彎著眼睛看著敖明,道:“并非在下揣測,而是你的心思已經(jīng)明明白白寫在臉上了呀。我想不只是我,禹洛大概也知道了?!?p> 敖明嘆了口氣。他身邊很久沒有出現(xiàn)這般精明又牙尖嘴利的人了。他看著喬思笑瞇瞇地樣子,無奈道:“禹洛另當別論。你對我了解多少?你怎知我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樣子?”
敖明的不悅非常明顯,喬思不禁噤了聲。她想了想,一時也顯不出什么解釋的話,于是只是道:“抱歉,我管太寬了?!?p> 敖明看喬思終于打住了,于是搖了搖頭,道:“沒事。”
喬思覺得自己八成得罪了敖明。眼下他心情不佳,她再說什么也不合適,于是輕手輕腳地溜了。
但接下來整一日喬思都在思慮這件事,直到天黑了也沒能安枕。她從窗里瞧著月色還不錯,便穿好衣服出來賞月。
敖明居然也正坐在院子里。敖明看見她來便叫她過來一起坐。
喬思皺起眉頭,不明白敖明在想什么。明明自己惹他不爽,他還邀她一起喝酒嗎?喬思覺得奇怪極了,但若是不上前恐怕會使氣氛更奇怪。故而喬思雖然心里不愿意,但還是別別扭扭地做過去了。
敖明正在自飲自酌,等喬思走進了才看出她神色不自然,暗暗思量便猜出了個中緣由,不禁暗自發(fā)笑。等喬思坐下了,敖明問道:“你會喝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