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傲骨嶙峋

　　　　數(shù)日后的夜晚，天氣漸轉(zhuǎn)微涼，一輪皓月懸掛天空。幽靜的葬劍池漸漸的起了變化，池面漸起一絲霧氣蒸騰而起，在月光的照耀下宛若仙境。月光下一道稚嫩的身影正是——歐冶旭日，正緩步走向此地。無感的眼睛對此地的奇景恍若未見，一步一步的踏進葬劍池。隨著他深入葬劍池內(nèi)，周邊的霧氣也漸漸的變得濃郁，最后將這道身影完全吞沒。

　　時至子時三刻，霧氣已經(jīng)將整個鑄劍山莊籠罩，陡然下降的氣溫讓茅廬內(nèi)休息的孔星淵一驚，瞬間清醒過來。環(huán)顧四周，柳隨風尚在熟睡中，經(jīng)過這幾天的調(diào)養(yǎng)已經(jīng)有了明顯好轉(zhuǎn)，而此刻本應該在藥桶內(nèi)的歐冶旭日卻不見了蹤影，隨即叫醒柳隨風讓他一起出門尋找。

　　孔星淵緩緩推開身前的大門，就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只見被霧氣圍繞的葬劍池上方形成數(shù)千劍影，而此刻這些霧氣圍繞劍池，成螺旋狀不停的旋轉(zhuǎn)著。孔星淵見狀心中一驚決定將這個發(fā)現(xiàn)上報給歐冶莊主，同叮囑身邊的柳隨風去尋找歐冶旭日的蹤跡。隨著孔星淵的離開，柳隨風獨自朝著葬劍池的方向走去，就好比有一股無形的魔力，牽引著他走向葬劍池。

　　望著眼前由霧氣形成的漩渦，柳隨風心中打了一個哆嗦同時握緊手中的亮銀槍。望著此刻升騰霧氣的劍池，一時間讓他佇步不前。就在此時忽聞一陣腥風入鼻，一道似曾相識的的身影，帶著驚慌的神色，亦步亦趨的來到葬劍池邊上，時不時的回頭瞧上一眼，似有什么東西追趕著他，來人正是孔星淵。

　　他將懷中一份羊皮卷交給了柳隨風，并囑咐他找到歐冶旭日。若是找不到，那么便帶著此物有多遠跑多遠，永遠不要再回鑄劍山莊。隨即便將他推入劍池之中，層層疊疊的水波朝著劍池中心蕩漾而去，隨著柳隨風越往劍池中心他受到風的阻力就越強，當他看清楚劍池中央飄浮著的人影真是半夜失蹤的歐冶旭日，而后便帶著他一起游向劍池彼岸。

　　看著漸漸遠去的身影，孔星淵心中最后的牽掛也放下了。他心中明白唯有舍命一搏，才能爭取到更多的時間。所以他必須不斷的壓榨自身的潛力，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讓自己變得更強。前所未有的壓力幾乎讓孔星淵的精神到達崩潰的邊緣，隨著身上的血液一點一點的流失，一股巨大的倦意席卷而來，身上僅存的力量正快速的抽離，握劍的手開始微微顫抖，呼吸也變得越來越沉重。

　　此時此刻的鑄劍山莊已變成一片火海，火海中的人們掙扎著發(fā)出凄厲的哀嚎，那些凄厲的哀嚎象征的亡者的不甘。這些哀嚎聲穿過層層阻隔喚醒了孔星淵最后的一絲意識，過往種種此刻在孔星淵腦海不斷浮現(xiàn)，而那些記憶中熟悉的面龐此刻已然倒在這片土地之上。

　　他的心很痛！痛的幾乎無法呼吸，想要大聲吶喊宣泄可偏偏又動彈不得。唯有化為一滴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潸然落下，無言的淚珠滴落到了手中的劍上，長劍似是感應到主人的悲傷發(fā)出陣陣悲鳴。倏爾一股暖流自丹田中由下而上緩緩流遍全身，孔星淵感覺力量再度回來了甚至比先前更強，雄渾的勁力剛猛無比這正是‘罡勁’的境界，此刻的孔星淵正式脫離‘江湖武士’步入‘江湖武師’的境界。

　　雖然修為突破了瓶頸，但是孔星淵沒有半分的喜悅，他指尖輕輕拂過劍身撫平了劍鳴，更是撫平自己那悲傷的心?？仔菧Y明白接下的一戰(zhàn)將是自己今生最后一戰(zhàn)也是最慘烈的一戰(zhàn)，必須把握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將自己恢復到最佳狀態(tài)，略帶疲倦的雙眼漸漸合上，呼吸由原先的急促變得緩慢而悠長。

　　暗處一道破空聲呼嘯而至，三支箭簇成品字型飛速射來。只見孔星淵緩緩提起手中的長劍，一招簡單的平刺隨即劍尖畫圓，將三支箭矢掃落。而后劍勢一轉(zhuǎn)，緩慢而又看似無力的劍招在孔星淵身邊畫出一個又一個的圓，將接接肘而來的箭矢盡數(shù)擊落。暗處之人見狀，眼神一冷換上弩弓，從身上的箭袋中取出弩箭，剎時一聲鷹啼劃破長夜驚醒了悟劍中的孔星淵。

　　恍恍惚惚之間，使出了尚未完全領悟的劍招將弩箭引導至身后，但弩箭本身所蘊含的六重勁勁力讓孔星淵卸無可卸，頓時虎口迸裂。鮮血隨著劍身緩緩的滴入葬劍池中，池水也因為有了鮮血的加入起了詭異的變化。月光下乳白色的霧氣逐漸變成血色，宛如一片血色煉獄。

　　霧氣迷蒙中一聲驚嘆打破了劍池的寂靜，“沒想到區(qū)區(qū)一個武師，竟能夠抵擋我全力一擊！小子識相的就乖乖的將你手中的羊皮卷交出來，那樣我興許還能留你一個全尸。不然定叫你挫骨揚灰，尸骨無存?！罢f罷便揮手示意身邊的人繼續(xù)追擊。他堅信眼前之人不可能還有還手之力，因為他對自己的成名絕技‘鷹擊長空’很有信心?？墒钱斈侨谝氯思磳淼娇仔菧Y身邊時，一道劍風呼嘯而出，三名擁有化勁實力的江湖武士瞬間斃命。凌厲的劍風在孔星淵身前一尺之處畫下一道生死線，此刻氣空力盡的孔星淵，拼盡全身最后的一絲力量，從厚實的嘴唇中擠出一句話：“但凡越線者——死。”

　　此刻手握弩弓的鬼鷹，怒極而笑“越線者——死?！痹谒磥聿贿^是一個笑話，不過平白犧牲了數(shù)名武士回去之后，免不了一頓責罰。此刻鬼鷹的眼神中盡是森冷的殺意。隨即弩箭上手，一招'三星追魂’激射而出，破了孔星淵的丹田，碎了他的琵琶骨。

　　長劍佇地只為不想在敵人面前屈膝，此時此刻的孔星淵在鬼鷹眼中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就當鬼鷹想要上前將這只‘羔羊’以最殘忍的方式虐殺時，唯見一道槍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破開的此地的霧氣，只見遠處一人身材偉岸，黑色夜行衣下包裹著近乎完美的體魄，猙獰恐怖的面具下，一雙冰冷而又深邃的眼眸，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的發(fā)生，似乎在思量著什么。

　　手中的血煞驚魂槍在地上拖出出一道長長的槍痕，緩步前行之間一股無形的勁氣四散開來，四周的霧氣盡似受到無形的壓迫盡數(shù)逼到劍池之內(nèi)。而此刻周圍的視線陡然一亮，一旁的鬼鷹看清來人之后眼神瞬息間被恐懼替代，身體也情不自禁的開始顫抖起來。最后鼓起勇氣上前恭謹?shù)恼f道：“副統(tǒng)領，我們。。。?！?p>　　“廢物，閃開?；厝ブ笞约侯I罰?！眮砣丝匆矝]看來人一眼，略帶怒意的語氣將他喝退。當他來到孔星淵身邊時，但見對方自體內(nèi)迸發(fā)出數(shù)千道劍氣，盤旋而上直沖云霄。而后這些劍氣在空中集結化為一道約莫千丈的巨劍虛影，磅礴的劍氣在月光的照射下，幽幽的泛著藍色的月華。

　　持槍的強者看著眼前一幕，眼神中流露出一絲驚艷：“自爆經(jīng)脈，氣沖天靈。原來你一開始就在吸納此地地氣準備與我們同歸于盡？不過你以為，就憑此地的區(qū)區(qū)殘余的劍氣就能傷到我嗎？”話語甫落，卻見長槍舞空，劍池上方的血色霧氣盡數(shù)被血煞驚魂槍吸納，霎時天地雙分，形成一紅一藍照耀天際宛如奇景。

　　只見黑衣目光一凌一絲痛苦的神色在他眼中一閃而逝，槍者自身上散發(fā)的血色氣芒，逐漸凝練成一道虛影宛若一條血色大蟒。此刻試探已是多余，雙方發(fā)出至強一招。而后恢宏的氣勁橫掃四方，成立數(shù)百年的鑄劍山莊亦在這一擊之下化為飛灰，渾厚的大地也難以承受如此雄勁，下陷三丈激起漫天塵土。

　　沉落黃土的塵埃，宣告這場豁命之戰(zhàn)的結果。佇立在地上的殘劍，亦如孔星淵堅定的腳步，此刻卻再也不會移動了。而站在一旁的鬼鷹則是悄悄靠近孔星淵的身軀，緩緩舉起手中利刃，準備取其首級，卻被人攔住了。他用那略帶沙啞的嗓子命令道：“真正的勇士不該殘缺，你們帶人繼續(xù)追擊，決不能讓鑄劍山莊的任何一人，活~著~離~開。”

　　幽暗的竹林中，一道身影正帶著一名沒有絲毫感知的稚童急急而奔。隨著一聲巨響，一股恢宏的氣勁將四周的竹林盡數(shù)吹折，兩人亦被波及旋即便跌倒在地上。倏爾夜空中一團烏云，靜靜地從東方飄來，天空中皎潔的月亮，似乎也不忍見到這一幕人間慘劇，悄悄的躲了起來。

　　沒有了月光的照射烏云更加肆無忌憚迅速將整片夜空籠罩，再也看不到一絲星光。忽然遠處傳來轟隆巨響，一道閃電如寶劍一般劃開天幕。隨即豆大的雨點一個接著一個地砸了下來，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澆滅了肆虐的大火也喚醒了昏迷中的柳隨風。

　　雨中的小路異常的濕滑，倒在泥濘中的柳隨風在雨水的幫助下稍稍清醒了一些，剛才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的心臟猛的一縮，一個不祥的念頭在腦海中浮現(xiàn)，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剛才發(fā)生了何事才會有如此變故，他用雙手撐起自己的身軀眺望遠方的‘鑄劍山莊’。

　　可是當他環(huán)顧四周哪里還有什么‘鑄劍山莊’？只有無數(shù)的火石從山上翻滾下來將四周的竹子點燃，雖然此刻還下著雨可是仍有零星的火蛇在竹林里竄出來?？粗矍暗木跋螅S風的瞳孔一縮，內(nèi)心深處不斷的詢問自己這是要何等的力量才能讓一座大山瞬間消失，在這種力量面前，任何掙扎都是徒勞。

　　柳隨風雖然想繼續(xù)活下去，可是如果眼前的景象就是先前那些人所為，那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希望活下去。也許正是應了那算命先生的話自己就是天煞孤星，無論走到哪里只會帶來死亡和災難。不過至少這眼前的孩子是無辜的，所以此時的他心中已有決絕。

　　從懷中將孔星淵最后給他的那卷羊皮塞進還在酣睡的歐冶旭日懷里，同時而后將手腕上的白色念珠給他帶上希望可以帶給他平安，同時以自身鮮血寫下‘切勿報仇’。不管將來如何至少一定要讓他活下去。他做完這些之后，背起泥濘中的歐冶旭日，杵著亮銀槍一步一趨的繼續(xù)前行。

　　東方天際乍現(xiàn)一道微弱的白光，那是獨屬于黎明的曙光。然而籠罩天空的黑暗似乎不甘就此退去，烏云開始瘋狂的涌動而雷聲也變得更加的響亮似乎在宣示著自己的領域不容侵犯。漸漸的將那一絲光明再度被吞噬。

　　不知不覺間，柳隨風已經(jīng)踏上了來時的那座石板橋上，在雷光的照耀下，依稀在石橋的彼岸，看到了此生最為熟悉的身影，亦是他這輩子都不能忘懷的人。只是此時此刻那道心中偉岸的身影，卻讓他再也感受不到以往的溫暖和煦，周遭散發(fā)的無盡的冷漠以及肅穆的殺氣，宛如來自地獄的修羅讓人不寒而栗。過往最熟悉的背影此刻卻無比陌生，茫然的腳步無力的踏上石板橋，去觸摸那道最熟悉也是最陌生的身影。

　　這讓人無法忘懷的背影，在柳隨風心中幾乎確定了眼前之人的身份。“師~，師~父?是您嗎？您還活著！！”

　　石橋彼岸的人默然不語，森冷的面具下流露出一抹陰寒，隨即一道冰冷而又沙啞的聲音，在柳隨風的耳邊響起：“把你從鑄劍山莊得到的東西以及你身后的孩子留下來，看在往日的師徒的情分上，我可以留你一命?！?p>　　柳隨風全身一震，他不明白為什么自己最熟悉的人會變成這般模樣，拼盡自己僅剩的一絲力量吶喊道：“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師父，告訴我為什么?。?！”

　　“既然如此，就讓你死的明白，年少時初入江湖，憑著自己一腔熱血在江湖漸漸的闖出了一片基業(yè)，但同時也留下了不少暗傷，直到兩年前的一天早上我練功時發(fā)現(xiàn)，竟然有一段時間我連握一桿槍的力量也沒有。于是我想要通過天材地寶來治療體內(nèi)暗傷，可是那些所謂的百年人參，什么極品何首烏根本就是那些無良的藥材商人編出來的欺世謊言罷了，本想平平淡淡的過完此生，雖然說不上如何精彩壯烈但也算得上幸福美滿?！爸v到這里，百里云濤頓了一下，緩緩的將臉頰上的面具摘下，繼續(xù)說道：“但是，不久前那些人找上了我，讓我為他們辦事。他們承諾事成之后有辦法可以治療我體內(nèi)的暗傷并且助我成就先天，屆時壽元增加一個甲子（60年），我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盡情享受世間繁華。金錢，美女，權勢應有盡有，這些是多少人幾輩子都無法實現(xiàn)的夢想。你說我能拒絕嗎？“

　　“成就先天，增加壽元，這些不過是虛無縹緲的傳說，師父您就是為了這可笑的傳說殺妻，殺子，殺死我們一干師兄弟？”柳隨風大聲喝道，此刻他的雙手攢的“咔咔”作響，鮮血穿過指間的縫隙，順著亮銀槍滴落在石板橋上。

　　百里云濤看著眼前的一幕微微一笑，森冷的眼眸中露出一絲期許，緩緩的說道：“那可不是什么虛無縹緲的傳說，以前我們不知道那是因為我們沒有那個實力和機緣踏足這個領域，至少在我們這邊就有好幾位先天境的強者，只要我完成此次任務回去之后經(jīng)過他們指點必定成就先天，只可惜你是無法看到那一天了。最后，讓我看看這幾年，你在為師這邊學到了幾分本事吧！”

　　陡然間兩人同時出槍，柳隨風手中的亮銀槍瞬間炸成粉碎，百里云濤的血煞驚魂槍直指柳隨風的眉心，就在血煞驚魂槍的尖距離柳隨風的眉間還有一寸時，去勢陡然一頓，剛猛的槍勁穿透了柳隨風的頭顱，同時在歐冶旭日那天真無邪的額頭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