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華殿內(nèi),妘楸正被青澄纏磨著不得安神。這少年為求得狼崽也是煞費苦心,每每入夜必得偷跑來,對妘楸各樣示好,百般央求。妘楸心雖悅之,然總未松口,只為她也有別的所求。
而今晚蔚朔不在,或許正是良機!妘楸哄那少年道,“你前日說得《初陽志》若能借我一閱,我倒是可以考慮將久歌贈你。”
“不許說謊!”青澄急切道,又言,“原來楸夫人也傾慕《初陽志》,這有何難!原籍雖供在我家祠堂,可這本志集我青門子弟皆可背默!我默給你就是!只是丈夫一言……不對,是君子……你也不是君子!那,你與我一言為定!誰若反悔誰就不是越人!”
妘楸笑說,”我本就不是越人?!把赃^方省悟坦率過了,忙又戲謔道,“我乃世外高人,定有信!”
青澄愣愣看了她良久,也未說甚么,只是自己往桌案上鋪了絹紙,提筆蘸墨,一行行寫去。
妘楸湊過來看,訝異少年筆墨之端、字體之正,尤勝越王案上許多奏疏的執(zhí)筆。
“誰人教你書法?”妘楸問。少年答,“父親。”
妘楸更是訝異,坦言道,”未想一個武將于此靜修之事上也能得這等造詣?!?p> 少年頗得意,“父親說,書法亦同劍法。你若懂劍法,書法異曲同工。你說的‘靜修’,入門而!”
妘楸忍俊,總覺小小少年頗見老成,又哄說,“你身為初陽城少主,心里是不是特別驕傲?”
少年筆下不停,慨言回說,“父親說:為主君者,七歲當(dāng)負(fù)一室之責(zé),灑掃庭除,使之井然;十歲當(dāng)負(fù)一庭之責(zé),敬上恤下,使之順然;十四當(dāng)負(fù)一家之責(zé),通親達理,使之睦然;十七當(dāng)負(fù)一城之責(zé),固防澤民,使之興然;及冠當(dāng)負(fù)邦國之責(zé),輔君襄政,使國祚昌久不衰?!闭f完抬頭看看妘楸,又道,“以上即是為人主君之職責(zé),并未提到須有傲然之心?!?p> 妘楸點頭贊許,由衷道,“青鳶生子當(dāng)如是!”不禁望著少年出神,族人影像沒由來地闖入心海。
二人靜了許久,少年忽然問說,“你以后還會有更多的狼崽嗎?”
妘楸一怔,神思恍惚,幽幽道,“或許罷?;蛟S遍及天下……又或許……就此絕跡,只看……”話講一半,忽覺眼前燭火猛地跳躍了一下,心念也為之一躍,神思回轉(zhuǎn),不覺一陣陣心慌意亂。
“起風(fēng)了?!鄙倌觌m執(zhí)著于筆下進程,卻也感受到燭火一明一暗,忽閃了數(shù)回。
妘楸終安奈不得,起身查看四下窗格,并無一處敞開。又令侍女,“關(guān)上殿門。使人傳信王上,叫他今晚不要來了,就歇在自家宮室?!闭f時又暗暗算了下時日,殿門關(guān)閉前再望一眼月色。
待轉(zhuǎn)回桌案時,見青澄筆下墨跡已鋪滿整整一桌,行齊縱直間最多見便是一個“青”字。滿篇數(shù)去總有十?dāng)?shù)個“青”字,皆轉(zhuǎn)筆如鉞,出鋒似劍,看得妘楸竟是心驚肉跳。待微閉雙目緩了緩神,卻忽聽殿外傳來陣陣喧嘩,那是曾無數(shù)次闖進她夢里的兵甲操動、劍戟揮斥聲。
少年顯然也吃驚非常,抬頭問妘楸,“舅舅怎還不回來?”見妘楸少有的驚惶失色,忙又出言安撫,“不要怕。有我在,一樣沒人敢欺你!”正說著,殿門被粗暴地撞開,魚貫而入眾多鎧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