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花開花落誰相聞

　　萬相，萬相。

　　縱是你有一萬種樣貌，一萬種性格，或者一萬個名字，一萬種身份。

　　在我眼里，你就是阿丑。

　　無涯篤定那個洛神就是阿丑無疑，即使不是，也一定和阿丑有關。

　　他連忙問怎樣才能見到那位洛神。

　　姑娘們犯了難，洛神之所以是頭牌，可不是說想見就能見的。但看無涯一副急切的樣子，她們便都給他支起招來。

　　“公子可算趕巧了，今天下午洛姑娘有談詩會，到時候若是公子能勝出眾人的話，要見到洛神姑娘，也不是沒有可能。”

　　“談詩會，那是什么？”

　　“公子也別笑話，洛姑娘和我們不一樣，我們是以身會友，她啊，是以詩會友?！?p>　　不知不覺間，無涯已經(jīng)和那幾位姑娘打成一片，雖然只是喝酒談笑，但肢體接觸也多了起來。

　　他們并不知道，門外有兩雙眼睛正盯著他們。

　　萬媽媽對著小可憐說道：“你看他那股勁兒，恨不得自己三頭六臂，左擁右抱，哪還有我什么事兒。男人沒一個好東西?！?p>　　小可憐笑道：“萬媽媽說得沒錯，他本就不該來這種地方。借酒澆愁也罷，流連風月也罷，總該有個樣子的。”

　　萬媽媽往地上呸了一口，罵道：“讓他快活去吧，就這慫樣子，還想見到洛神?！?p>　　小可憐沉默了一會，繼續(xù)說道：“你也不必介意，我已知你身份，但你這樣又是何必。你不愿說透，我也沒想著說透。對我來說，他變成什么樣子都可以，只要你還活著，我就放心了?！?p>　　“關我什么事？”萬媽媽問道。

　　小可憐笑了笑，沒有說話。

　　“還有你的那些鳥，真是麻煩，我好不容易藏了起來，還是被發(fā)現(xiàn)，更沒想到被你發(fā)現(xiàn)。”萬媽媽罵道。她說這話的時候并沒有生氣?！八率巧陷呑赢斄苏垡淼奶焓梗庞心氵@樣的妹妹，剛才還差點占你便宜，你看他現(xiàn)在這鬼樣子?！?p>　　“他要是剛才真有什么非分舉動，我早就殺了他了?！毙】蓱z笑道，“我只是想試試他的心性到底變了沒?！?p>　　“一個個神里神氣的。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見到洛神?！比f媽媽說道。

　　“哥哥可厲害著呢?！毙】蓱z笑道。“今日事一過，我便會離開此處，還望姐姐看在昔日交情的份上，別太為難哥哥?！?p>　　“怎么，你來這里不就是為了見他？”萬媽媽問道。

　　小可憐搖了搖頭，對著萬媽媽說道：“已經(jīng)見了。姐姐珍重?！比缓笏^也不回地離開了。

　　萬媽媽并沒有追上去，只是嘆了口氣。雖然只是簡單地幾句談話，雖然雙方都戴著人皮面具，雖然都并未表明彼此身份，但她已經(jīng)漸漸喜歡上了那個姑娘。

　　“小可憐啊小可憐，你真是個可愛又惹人憐的家伙，無涯那廝，身邊怎么都盡是些如你這般的人。”

　　萬媽媽說這話的時候，又是想笑，又是想哭。

　　而她已經(jīng)哭笑不得，因為就在小可憐消失的方向，又出現(xiàn)了兩個人，這兩個人她都認識。

　　懷山還是那一副風度翩翩胸有成竹的樣子。她并不討厭懷山，只是懷山每次出現(xiàn)的時候，她都覺得必須小心一些。她對懷山，始終都有戒備之意。

　　但另一個人的出現(xiàn)卻讓她滿心歡喜。毓兒姑娘雖然女扮男裝，但她一眼就認出了她。

　　也罷，既然連他們都躲不過，更別說那些她千方百計要躲的人了。

　　懷山?jīng)]有說話，只是對她拱手行了個禮，毓兒看著她也不說話。

　　萬媽媽自知再裝下去也沒有用，便揮手示意他們離開這里再說話。

　　三個人路過零陸柒房間的時候，正傳來無涯和眾美女之間肆無忌憚的笑。

　　萬媽媽一臉怒意，毓兒笑而不語，懷山卻趴著房門想偷看，然后說道：“這小子，艷福不淺??！”

　　“你羨慕了？”毓兒問道。

　　“我哪敢?。俊睉焉叫Φ?。

　　三人來到了另外一個房間，萬媽媽坐了下來，問道：“你們是怎么發(fā)現(xiàn)我的？”

　　懷山聳了聳肩，看了看毓兒。

　　毓兒笑道：“只是巧合而已。我們一路追蹤無涯到此，先前收到野鬼的情報，本是懷疑萬仙樓那位洛神姑娘的身份，但此刻卻因為一件事，便猜到了你？”

　　“你意思是我哪里露餡了嗎？”萬媽媽問道。

　　“那幾個姑娘啊，她們的名字，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必箖盒Φ馈！敖z絲、阿舞、丫丫、小愁、布布、阿瑤和阿蓮?！?p>　　毓兒繼續(xù)說道：“這幾個姑娘的名字，連起來，不正是死烏鴉臭不要臉么。若非是你，也沒人能想出來這個法子了?！?p>　　萬媽媽哼了一聲。

　　“他妹子能找到我，你們也能找到我，看來我這躲得真失敗。那些人估計很快也會找到這里吧?！?p>　　“阿丑姑娘，恕我直言?！睉焉秸f道：“你這般費盡心思假死，害得無涯深受思念之苦，你到底在躲什么人？”

　　“相思之苦？我笑了，你是沒聽見他剛才快活的聲音吧？”萬媽媽被拆穿了身份，也不避諱，直言道：“我只是不想拖累你們，不想拖累他?！?p>　　下午的談詩會很快就要到了，無涯在七個美女的映襯下，來到了萬仙樓大廳。

　　此刻的大廳早已經(jīng)人滿為患，若非萬媽媽早有安排，只怕無涯連個坐的地方都找不到。

　　談詩會，正如字面意思。

　　萬仙樓規(guī)定，要見頭牌洛神姑娘，必先賦詩一首，并由專人送到洛神姑娘那里。若是這首詩能入洛神的眼，便有了參加談詩會的資格。

　　在場的人雖然多，但真正的文人雅士沒有幾個。無涯自詡讀過幾年書，簡單的吟詩作對不在話下，便讓姑娘們取來紙筆，思索片刻，一首七言詩便躍然紙上。

　　接下來便是等了。

　　可能獻詩的人太多了，這位洛神姑娘看不過來。總之是等了快一炷香的時間，才有人傳話過來。但傳出來的話卻讓人大跌眼鏡，大廳里有數(shù)百人之多，但此次有幸能參與洛神談詩會的，只有兩人勝出，其中一人便是無涯。

　　另一人竟是無涯認識的人，長安城長風鏢局的大當家，驚濤掌的傳人，周大當家。

　　“他怎么也在這里？”無涯自言自語道。

　　但既然有人勝出，便有人落敗。落敗的人不樂意，便爭吵了起來，紛紛質問著那傳話的人，質疑著到底是什么樣的詩句才能入洛神姑娘的眼。

　　于是傳話的人緩緩念了起來，第一首是無涯的詩。

　　花開花落誰相聞，但愿留得多情身。

　　浮華浸染何必恨，只因洛神如凡塵。

　　詩方念完便一陣唏噓之聲，贊美聲咒罵聲更是不絕入耳，無涯卻全當聽不見，只是在一旁靜靜地等待著。

　　然后，傳話的人念起了第二首詩，也是一首七言詩。

　　花開花落花相鄰，卻笑男兒多情身。

　　浸染浮華誰仰慕，洛神歧入醉凡塵。

　　這首詩念完后，大廳竟然安靜了下來，只有一些細小的聲音在討論著到底那首詩更勝一籌。

　　無涯站起身來，知道自己遇到對手了。但眼下的對方就只有一個，還是個熟人，他也大膽了起來。

　　心里罵道，這個大當家，不好好在長安城看著長風鏢局，跑來這里瀟灑快活，真不要臉。

　　他并沒意識到這一句不要臉，連他自己也罵了。

　　他不想再等，他要見到洛神姑娘，他要搞清楚這個洛神到底是不是阿丑，或者和萬相到底有什么關系。

　　于是他暗自提氣，當著大廳內所有人的面，利用獅吼功的威力，另一首詩呼之欲出。

　　天生我輩天地間，辛苦心酸多磨練。

　　多情笑我多情愿，苦海無涯何處岸。

　　洛神一笑茅塞開，管他紅塵滾滾來。

　　何懼庸人話長短，文人騷客我為先。

　　這一下場上炸開了鍋，因為無涯不按常理出牌，讓傳話的人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不遠處，懷山和毓兒，還有扮作萬媽媽的阿丑，像看戲一樣看著大廳里的眾人。

　　懷山笑道：“這廝來勁兒了?！?p>　　既是來自長風鏢局，會獅吼功的可不止無涯一人。

　　人群中一個中年男子走了出來，他看到了無涯，對著他笑了笑，然后說了句什么話，無涯聽不清。

　　但那口型無涯認得。

　　周大當家說的是：“小子，你還嫩一點?！敝宦犓肽畎氤?。

　　天生我輩天地間，辛苦心酸多磨練。

　　多情笑我多情愿，苦海無涯何處岸。

　　洛神一笑茅塞開，淡看紅塵滾滾來。

　　何懼庸人常恣肆，我當執(zhí)意惹青苔。

　　“卑鄙！”無涯罵了一句。

　　這大當家竟然直接盜用了無涯那首詩的前幾句，但后幾句筆鋒一轉，確是比無涯的詩更高出一番意境來。

　　眾人還在討論，但傳話的人那里卻已經(jīng)定了勝負了。

　　“此次比試，長風鏢局周大當家技高一籌，為勝出者?！?p>　　這一下可惹惱了無涯，若是見不到那位洛神姑娘，就沒法辨別她是否是阿丑了。

　　無涯縱身一躍便到了大當家面前，先是行了個禮，然后說道：“大當家別來無恙?！?p>　　大當家笑了笑，對無涯說道：“你小子現(xiàn)在這般落魄，也混到這萬仙樓里來了?！?p>　　無涯尷尬賠笑，也不解釋，只是說道：“在下有要事在身，一定要見到那位洛神姑娘，還望兄長能退讓一步?！?p>　　“輸就輸了，別讓人為難。”大當家笑道，“你堂堂中原三俠之一，這點規(guī)矩都不懂么?！?p>　　這時候還要什么規(guī)矩，無涯趁大當家不備，右手伸出，直接點了他的穴道。大當家動彈不得，急忙罵道：“你這人怎么這樣，許久不見就對我動手，是皮癢癢了還是？”

　　“得罪了！”無涯賠了個不是，便又施展輕功向傳話人的方向飛去。

　　毓兒看在眼里，對著阿丑笑道：“萬媽媽，你看他這般急切，只是因為想見到你?！?p>　　“放屁！”阿丑罵道：“他是想看美女罷了?！?p>　　說完這話，阿丑對著懷山說道：“想見我也容易，你去打他一頓，打得他清醒了，我就見他。”

　　懷山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阿丑的意思，不懷好意地點了點頭。

　　無涯最終見到了洛神。但在他眼前的女子，卻已經(jīng)躺在了血泊里，死不瞑目。

　　血泊之中，一張白色錦帕已經(jīng)被染紅。錦帕之上，那一張詭異的人臉，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