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六指黑俠
葉是綠的。
綠代表生機。
陳風摘下一片綠葉，望了一眼驚鯢懷中的孩子，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溫暖的笑容。
驚鯢不奇怪，因為這并非是陳風第一次這樣笑。
最開始陳風從不笑，即便笑也是冷笑。
驚鯢和陳風相處時甚至感覺陳風是個冷血無情的殺手，比羅網(wǎng)殺手更冷酷無情，甚至連七情六欲也沒有。
可第七天的時候，發(fā)生了變化。
這一天陳風殺了一批人。
一共八個人，陳風只用了五劍。
這本來是很尋常的一天，這一天本來也應該很尋常的，可不尋常的事情發(fā)生了。
驚鯢要生了。
驚鯢懷孕九個月半，因為和人交手過多的原因，孩子還是提前出生了。
陳風沒有想到，因為在他的計劃之中應當還有一段時間孩子才出生。
兩人所在的地方是荒郊野外，沒有人來幫忙，因此陳風也不得不放下劍，在驚鯢的指揮下做了許多平時絕不會做的事情。
忙碌了半晌，陳風在馬車外等待孩子的降生。
陳風來回走過，時隔多年，他第一次感覺自己居然還會緊張，他第一次感覺自己還算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也不知道等待了多久，孩子降生，母子平安，取名阿言，又因為驚鯢原名姓田，因此孩子叫田言。
陳風走進車廂，看在躺在驚鯢懷中的孩子。
孩子用圓圓的眼睛看著陳風。
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涌入心頭，陳風忽然笑了起來。
一種驚鯢從未見過的笑容，非常溫暖非常陽光，這個時候驚鯢才發(fā)現(xiàn)陳風居然還會笑，還會露出這樣的笑容，但很快一閃而逝，仿佛根本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
驚鯢甚至都以為自己出現(xiàn)幻覺了，可接下來，驚鯢明白絕不是幻覺，因為陳風望著田言會時不時露出那種溫暖的笑容，這一刻陳風看上去像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
不過這種笑容也只是對田言。
驚鯢也時而笑，同樣這種笑容也只是對田言。
不過因為田言的關系，兩人也不再是相敬如冰，而有些相敬如賓的意味。
不過無論陳風也好，驚鯢也罷，他們都順其自然，并沒有做出改變的意思，他們本來就是那種天性淡漠的人，對于世上的事大都不太在意。
天羅地網(wǎng)，無孔不入，這句話雖然有道理，但陳風知道這個世上有一個地方是羅網(wǎng)沒有法子滲透的，這個地方就是墨家機關城，只要將驚鯢和田言送到機關城，那么兩人必然可以逃脫追殺。
不過據(jù)陳風所知，機關城并不在韓國境內(nèi)，而隱藏在一處群山之間，又因為驚鯢一直往韓國方向逃竄，以至于陳風只好將驚鯢帶到墨家在韓國的秘密據(jù)點。
這個地方?jīng)]有人知曉，因為這個據(jù)點的墨家弟子和尋常的百姓一樣，這里只不過是一棟尋常的莊院農(nóng)舍而已。
六指黑俠一早就知道驚鯢會往這個方向逃竄，因此才請陳風去接驚鯢，兩人便在此處會面。
六指黑俠一向言而有信，陳風不相信別人，但相信他。
現(xiàn)在沒有什么人能認得驚鯢了，因為陳風已給驚鯢做了偽裝。
驚鯢的身上不但穿上了一身尋常百姓的粗布麻衣，將戰(zhàn)甲掩蓋了起來，臉上也抹上了黑炭，雙手也沾滿了泥巴，手里提著一個小瓦罐，看上去只不過是一個為丈夫送吃的的尋常農(nóng)婦。
那口極為顯眼的寶劍也被包裹了起來。
陳風的打扮也和驚鯢差不多，他穿著粗布麻衣，肩上還扛著一個扁擔，左手則抱著小言兒，兩人一前一后走進了一間小農(nóng)舍。
陳風、驚鯢剛一出現(xiàn)，一個偽裝成尋常百姓的墨家弟子出現(xiàn)了，將陳風、驚鯢帶入屋中。
驚鯢跟在陳風后面，望著陳風懷中的小言兒，眼中閃過了一抹決然之色，她知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六指黑俠坐在屋中，身前一堆炭火在一個破爛的鐵鍋中熊熊燃燒，使得整個房間都異常溫暖。
房間之中不止六指黑俠一個人，除開六指黑俠之外，還有四個帶著斗篷，穿著墨家弟子服飾的人。
他們畢恭畢敬立在六指黑俠身后，低著頭，沒有人看清他們的樣貌。
六指黑俠盤膝坐在火堆前，看見陳風、驚鯢以及陳風懷中的孩子，點了點頭，深吸了口氣道：“你們終于來了。”
陳風點頭，看了驚鯢一眼，道：“人我已經(jīng)帶來了?！?p> 驚鯢往前走了一步，取下包裹驚鯢劍的麻布，將驚鯢連著劍鞘插在腳下，淡淡道：“我就是驚鯢?！?p> 這口劍就是驚鯢劍，擁有驚鯢劍的人就是驚鯢，任何人都沒有法子懷疑。
六指黑俠眼神一下子冷了下來，屋中雖然燒著火，可四周的溫度卻一下子降了下來，沉聲道：“是你殺了信陵君呢？”
驚鯢淡淡道：“不錯，是我。”
六指黑俠聲音一下子尖銳起來了：“你為什么要殺信陵君？”
驚鯢仍舊回答的非常冷淡：“因為我是羅網(wǎng)天子一等殺手驚鯢，殺他是我的任務，因此他非死不可?！?p> 六指黑俠深吸了口氣，沉聲道：“信陵君是我的朋友。”
“我知道?！斌@鯢道：“他對我說過?！?p> 六指黑俠充斥著殺機道：“你殺了信陵君，我必須殺了你，否則便是對不起他?！?p> “我知道?！斌@鯢一點情緒波動也沒有，她仿佛又變成了羅網(wǎng)高高在上的天子一等殺手：“我既然來了，自然已做好了準備，你可以動手了?！?p> 驚鯢說完閉上了眼睛。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這種事情驚鯢很早就知道了。
在加入羅網(wǎng)的時候，驚鯢就明白她可以殺人，別人遲早有一天也將殺了她
她來這里的時候，就已做好了死的準備。
如今女兒已經(jīng)出生了，她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牽掛，死對于她來說從來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
現(xiàn)在她已準備死了。
六指黑俠慢慢站起身，望著驚鯢，淡淡道：“她是信陵君的孩子，墨家會好好撫養(yǎng)她長大，你安心去吧?！?p> 驚鯢低下頭，說了平生以來第一句多謝。
她無牽無掛，準備去死了。
六指黑俠也沒有在說什么了，瞥了一眼身后帶著斗篷的墨家弟子。
這個墨家弟子立刻明白六指黑俠的意思，隨即便有了動作。
劍拔出鞘，刺向驚鯢的咽喉。
這人出劍的動作不快，招式也稀松平常，以驚鯢的本事可以輕松閃開，但驚鯢沒有閃躲，等待這一劍刺向自己的咽喉。
她沒有等到，但聽到了叮的一聲。
那位墨家弟子所發(fā)的劍被擊退。
驚鯢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陳風已經(jīng)出劍。
驚鯢面色沉了下來，一字一句道：“這是我的事，和你沒有關系。”
陳風銳眼如刀，沒有望驚鯢一眼，盯著六指黑俠一字一句道：“你即便要死，也應當死在六指黑俠手上，而不是別人，別人沒有資格殺你?！?p> 六指黑俠已站起身，冷冷道：“你希望我親自動手？”
陳風笑容更冷：“即便你出手，也一樣沒有資格殺她?！?p> 六指黑俠聲音中充斥著怒意，整個人都流露出可怕的殺機，沉聲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驚鯢也很奇怪，隨后聽到了一句不可思議的話，一句令驚鯢全身冰冷的話。
“因為你不是六指黑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