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泠星站在大殿前，看著跪在不遠處的江南王。
她走近一些，垂眸問他。
“阿雨是怎么死的？”
江南王百小雨耀顫抖著唇，沒有回答。
那是在跟著他云州奔波時，死于難產(chǎn)，只留下一個未足月的，病怏怏的女兒，名喚飛兒。
但……皇子后院，侍妾良多，誰又知道是怎么死的呢？
百里泠星了然一笑，卻笑得滿臉淚水，轉(zhuǎn)身不再看百里耀。
“江南王妃，只有一個，庶子不得承爵?！?p> “以后飛兒留在宮中撫養(yǎng)，江南王，無詔不得回帝都。”
一抬手，自有宮人去將飛兒抱過來。
“不！陛下，將飛兒還我！我只剩飛兒了！將飛兒還我……”
“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跟我去個地方?！?p> 百里耀抬頭，沒有猶豫，“謝陛下！”
他起身跟在百里泠星身后，心道這一去，大概是回不來了。
你見過哪代帝王有如此多的兄弟？
但他不得不去，他知道，那一定是阿雨生前去過的地方，是他不曾見過的景象。
百里泠星坐上馬車，怎么也不愿相信，那個明媚的女子，那個壯志凌云的的女子，會死在家宅后院。
無力的靠在恒毅肩頭，輕聲問他。
“恒毅，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怎么樣？”
“恒毅陪你一起死！你去哪里，恒毅就去哪里！碧落黃泉，恒毅隨你?！?p> “那恒香怎么辦？”
恒毅像是被問倒了，猶豫一會兒，道，“自有太上皇照料，反正，沒有你，恒毅也不獨活?！?p> “傻子，就算沒有我，你也要好好活下去?！?p> “不！恒毅要與主人同生共死！”
“傻子，我逗你的?！?p> 恒毅雙手捧著她的臉，鄭重道，“恒毅是認真的，絕無戲言。”
恒毅隱隱察覺到，主人不像是在開玩笑，尤其是情人蠱解開之后。
三年前，豐子鳴帶來了解蠱的方子，主人每月一小碗血喂給他，喂了三年。
子蠱上了癮，豐子鳴在他手臂劃了一口子，主人放了幾滴血在旁邊引誘。
那子蠱果然出來了，豐子鳴想收起來，卻被主人用內(nèi)力一掌震碎。
“這東西就不有！”主人說。
恒毅有些難過，他與主人的牽絆，沒了。
若沒有情人蠱，他就無法與主人糾纏不清了。
百里泠星不知恒毅的心思，懶懶的窩進他懷，狠狠的吸吸鼻子，她的時間……
不多了啊！
將百里耀帶到了寒獨醉門口。
百里耀一眼就認出了上面掛著的那三個字，出自自家王妃的手筆。
這個地方，他從沒聽她提起過。
寒獨醉的老板娘梅姐姐，熱情的招呼著百里泠星往后院走。
過了前面的酒館，入了后院，親自捧出了一小壇紅梅酒，拿出三個碗給三人滿上。
“你們先喝，我去前邊看顧生意去了，誰也溜，這紅梅酒我可是要收錢的！”
“好好好，保證付錢！”
百里泠星隨口應(yīng)著，拿起碗輕輕抿了一口。
見百里泠星先嘗，百里耀這才端起碗，皺著眉頭淺嘗一點。
梅香竄入舌尖，帶著一些初雪的冷冽，入口有一點苦卻又在后面帶著一點紅梅特有的甘。
百里泠星邊嘗，邊說起與阿雨在這兒混酒的日子。
說起她們喝光了梅姐姐，一年才出幾壇的紅梅酒。
說起阿雨的志向。
“我想讓天下女子也可以進書院念書，想讓天下的孩童能上書院念書。”
說到這里，百里泠星哽咽了下，突然抬頭問百里耀。
“王爺，你說這書院叫個什么名字比較好？”
百里耀轉(zhuǎn)頭看向院中的紅梅，這個季節(jié)不是紅梅開花的季節(jié)，上面沒有紅梅。
百里耀卻好像看到了他的王妃在樹下飲酒，在樹下吟詩，在樹下……
“墻角數(shù)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p> 百里泠星望著那顆紅梅樹，突然道，“就叫暗香書院吧！”
“好，真好！”
百里耀反復(fù)念幾遍“暗香書院”，突然跪下，懇請道，“臣想……”
“準(zhǔn)了?！?p> 他還沒說，百里泠星就已經(jīng)明白了。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幸好，百里耀跟她想的不一樣，否則，她一定要將阿雨的仇算到他頭上。
百里泠星與百里耀踏入寒獨醉時，原太子府，現(xiàn)江南王府的府邸里，迎來了刑部的施大人。
施大人奉命調(diào)查江南王妃難產(chǎn)一案，后院上到側(cè)妃下到小妾，一律帶走。
雖然側(cè)妃搬出了身份背景，施大人猶豫一會兒，想到星帝陰沉的臉色，決定還是一齊帶走。
只不過還算體面的給了她們馬車坐，并戴上斗篷，這樣一來在百姓眼里不過是帶走一群女人。
嬌滴滴的側(cè)妃一見到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刑具，嚇得臉都白了，縮在角落瑟瑟發(fā)抖。
費了一翻功夫，總算是得了結(jié)果。
等她們回到江南王府，已經(jīng)是三天后了，想找江南王訴苦都找不到人。
百里泠星夜夜將百里耀留宿宮中，他隱隱察覺到了百里泠星要做什么。
他不想阻止，也不能阻止。
日日忙著暗香書院的修建事宜，連飛兒都沒能見上一面，心里思念得緊了。
封王之后，云王已經(jīng)回了封地，鎮(zhèn)北王也在昨天被驃騎大將軍送回了封地。
只剩下他一人留在帝都。
可百里耀怎么也沒想到，不出幾日，側(cè)妃伏法，連帶著好幾名夫人和侍妾也跟著連坐。
江南王的后院只剩下了兩人。
不過……兩人坐在后院談笑側(cè)妃成了替罪羊時，百里泠星與恒毅空降，當(dāng)場抓了個正著。
當(dāng)夜放了側(cè)妃和其他人回府，將這兩位夫人送去了刑部。
江南王得知消息的時候，愣了愣，他也一度以為是側(cè)妃的手筆。
“側(cè)妃雖然蠻橫嬌縱，但心眼也不壞，她還沒有膽子去殺人?！?p> 百里泠星帶恒毅現(xiàn)身，隨意的找了位置坐下，嚇得百里耀坐都不敢坐了。
“陛下，不合禮數(shù)?！?p> “王爺恨我嗎？奪了本屬于你的皇位？”
恨嗎？
恨的吧，百里耀腦海浮現(xiàn)的全是太上皇的他們幾兄弟的冷淡。
“是恨的吧，不過，沒關(guān)系了。暗香書院，我希望一個州直少有一座，工程浩大，王爺辛苦！”
“臣不敢，不過分內(nèi)之事?！?p> 百里泠星覺得沒意思，帝王家，果真沒有親情。
牽過恒毅，翩然離去。
“阿星，我想去看看恒香?！?p> 恒毅扯了扯她的袖子，滿眼期待。
“去也可以，不過恒香并不需要你，她有影三了？”
“?。俊?p> “不信？咱們偷偷去！”
牽過恒毅作賊似的亂竄，巡邏的羽林軍抬頭看了看，無奈的翻翻白眼，繼續(xù)巡邏。
自從星帝登基，在皇城飛檐走壁的大多不是刺客，而是星帝與暗衛(wèi)首領(lǐng)。
兩人落到恒香的沁香宮，偷偷探出頭去。
恒香與影三正在院子里夜宵，恒香沒吃兩口就全塞到影三嘴里。
影三摸摸肚子，感覺自己這些日子都胖了好幾斤，公主對他就格外好。
尤其是自從影四死在石啟手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