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規(guī)矩
世間的第一縷晨光刺破黑夜。
天還未完全放亮，零零散散的人影便在天宮各處匯聚到凝華宮前。
淺色靛藍服飾的宮女是負責(zé)梳妝的，手捧水盆，毛巾等洗漱器具。
服裝顏色稍深泛灰一些的宮女是負責(zé)整理服裝的，手捧服裝，按服飾，頭冠，配飾的順序在凝華宮外一字排開。
服裝顏色稍深，以明黃色為主，手持精雕玉扇，赤色玉環(huán)，白玉托盤等，是負責(zé)與白衣衣隨行見禮的。
此間都是女官，面容姣好，氣感充盈，打眼一看，便知道盡是修行中人。
隊伍的前段，靠近凝華殿的地方，方儒生身著深黑長袍，作為白帝托付的先生，他需要一同參與儀式。
榮與共焉。
對于方儒生來說，踏在這里是作為自己生涯的最高認同。
風(fēng)發(fā)意氣，氣宇軒昂。
白衣衣成年，對于白衣衣的屬下來說，是件大事，白衣衣無母，白帝不問雜事，生殺奪于之權(quán)就由白帝手中交由白衣衣手中。
此刻，冗長的隊伍安靜的守在門外，等候著掌燭女官的傳喚，而負責(zé)掌燭的女官就踏在門內(nèi)不遠處，雙手搭在小腹，恭敬的站立在朱門前側(cè)。
依照常理，她應(yīng)在宮內(nèi)守上一夜。
而現(xiàn)在此行，是背禮的，掌燭官退出宮殿，僅留殿下一人在宮內(nèi)，與禮不符，但是所有人此刻都視而不見，眉首低垂，一副理應(yīng)如此的作風(fēng)。
此地盡皆明哲保身之輩。
方儒生見慣了，但他不習(xí)慣，“阿香？不應(yīng)該是你掌燭嗎？怎么這個時晨還在殿外？”
阿香未抬頭，輕聲解釋道：“蘇姨娘負責(zé)掌燭，屬下自不敢越權(quán)。”
推脫之詞，方儒生歷聲問道：“誤了時辰該如何？”
阿香神色依舊不變，緩緩答道?！疤K姨娘心中有數(shù)。”
宮內(nèi)的等級體系森嚴(yán)，遠比想象的令人心寒，作為隨性女官，她們?nèi)遣黄鹛K玫那個女人，便只得如此行徑。
方儒生暗暗嘆氣，抬腿便欲向?qū)m內(nèi)走去。
阿香見狀，急忙小聲說道：“殿下若未起，先生此行便是越禮的?！?p> “這……”
方儒生沒有一刻比此刻更覺得天宮的規(guī)矩迂腐。
“唉……”
方儒生一甩袖子，放棄了進殿，轉(zhuǎn)身站在阿香身側(cè)，高聲喊道：“蘇姨娘，梳洗的時間到了！”
……
白衣衣站在窗前，一身明紅長裙，僅僅裸露晶瑩的足腕，腰間流云束帶束出少女纖細的腰肢，點點流花以金邊綴在裙邊不起眼處，白皙的鎖骨被紅色的細紗遮掩，透白的膚色與鮮明的紅色交相輝映，熠熠生輝。
“為了顯現(xiàn)三六九等，為了自己的地位，為了感受前呼后擁的虛榮。”
蘇玫含著笑，站在窗邊向白衣衣解釋道：“萬年的時間太久了，總會有不滿足的人鉆空心思的想辦法滿足自己，而白帝便是他們要討好的對象?！?p> 蘇玫攥住白衣衣的小手，緩步向梳妝臺走去，“他們享受的是規(guī)矩，奉行的也理當(dāng)是規(guī)矩。”
此番話說的云里霧里，白衣衣沒有聽懂，也不太明白。
裙身內(nèi)斂，自然下墜，長裙重雍容，而非簡潔，處處所設(shè)極盡繁華，白衣衣只得攬起裙擺，腳尖飛快的點著碎步，跟上蘇玫的腳步。
蘇玫雙手搭在白衣衣肩膀，令緊跟在身后的白衣衣于臺前緩緩坐下，“別管那些了，來，姨娘給你梳妝?！?p> “姨娘，這身衣服……”白衣衣與膝間撩起長裙，柔軟細順的面料似手間捧著半汪清泉。
的確是好看，但是太麻煩了一些。
“是小玖當(dāng)初給你做的，她希望你成年的時候能如此穿著?！?p> “嗯。”
白衣衣輕輕應(yīng)了一聲，將裙擺搭在身前，小心理好，坐在銅鏡前，安靜的等候著。
“說起來，你今天便能見到你那個爹爹了，自然要涂抹的好看一些?！?p> 蘇玫笑著挑起眉筆在白衣衣眼眉處略過，白衣衣隨即微微縮了縮頭。
怯生生的喊了句，“姨娘，癢?！?p> 蘇玫輕輕吹了口氣，撫平白衣衣的眼眉道：“姨娘輕一些……”
“衣衣天生麗質(zhì)，平時自然不需要多畫，不過今天是個重要日子?！?p> 蘇玫用小指尖輕輕揉勻妝料，淡淡的粉紅色妝料侵染在指腹處，蘇玫點了點頭，再輔佐著白衣衣一點點的渡到唇上。
色彩玲瓏，自是美極。
白衣衣向前湊到，鏡子中的自己比平日少了一絲稚氣，上挑的眼線與渡色的唇角，將一份美感充盈的更明顯些。
“姨娘，怎么平時從沒見過你化妝？”
“我以前會畫一些，但畫久了，很無趣的?！碧K玫撫著自己的眼角，眉眼中透露一份久經(jīng)歲月的慵懶，“再者，就算畫的再好，又能給誰看呢？”
“我?！卑滓乱吕涞拇鸬馈?p> “姨娘現(xiàn)在不美嗎？”
白衣衣連連點頭，“特別美，但我還是想看見姨娘更美的樣子。”
“那衣衣幫我畫一下吧。”蘇玫將眉筆遞給白衣衣，笑盈盈的坐在臺前。
白衣衣慌了手腳，擺弄手心的眉筆，“我不會……”
“涂慢一些，跟著節(jié)奏，這是一件很簡單且有趣的事情?！?p> 白衣衣俯下身子，注視蘇玫的眼眉，卻抓著久久未敢下筆。
蘇玫輕笑，“很簡單的，慢慢涂上去就行。”
“我從沒見過像姨娘一樣美麗的女子?！?p> 面容上無一處不精致的剔透，白衣衣只得循著原本的軌跡，一點點的涂深，她根本不愿破壞此間的一絲一毫。
蘇玫出神的望著眼前一絲不茍的可人兒，如今此番場景，以多少歲月不再見過了？
“姨娘……”
怯生生的喊聲令蘇玫回神，看見鏡中稚嫩的描眉手筆，只是將眉頭涂深了一些，輕笑，“很不錯?！?p> “還是擦了吧?！?p> 白衣衣卻不知道該用何種工具涂掉。
“不用，我很喜歡，現(xiàn)在我不美嗎？”
“美。”
“那就好。”蘇玫輕笑拉起白衣衣的手腕，與臺前站起身來，“我們該出去了，別讓他們等急了?！?p> 白衣衣怯生生的點頭，與蘇玫一前一后，向?qū)m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