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十二年,二月二十五,陽光明媚的午后。
陽光火辣辣地照在桃花村閑琴山莊的大院里,龍在天像往常一樣躺在院子里的搖搖椅上,一邊曬太陽,一邊哼唱著一首歌,一首他自己作曲,自己填詞的歌。
心醉,情癡,御劍江湖。
傷魂緣,石破情,世人誰知。
長思量,煙朦朧,萬花山下怎相逢?
這是一首十分傷感的歌,是龍在天回憶自己御劍江湖遇到夫人的感人情景。
龍在天已經(jīng)習(xí)慣了在陽光明媚的午后躺在搖搖椅上搖啊搖,曬著太陽,感嘆眼前的事物有一種煙雨朦朧的感覺,回憶過去,回憶他萬花山下的琴劍山莊。
一個老頭,滿頭白發(fā),花白的胡子長長的飄在胸前,拿著一把破掃帚埋著頭不停地掃地。
東廂房中龍在天的夫人呂思梅身穿一件青色紋花長衣,披一件淡紫色薄紗蜀錦,嘴如櫻桃,膚如凝脂,站立在絲綢屏風(fēng)前繡一幅鳳凰展翅圖,繡花的姿勢十分古怪,不像往常一般的繡女坐著靜靜地埋頭繡花,而是站著走著在絲綢屏風(fēng)上繡花,雙手不停的翻飛,手中銀針快速穿梭,身如舞蹈快速轉(zhuǎn)身扭動換位移行,遠(yuǎn)遠(yuǎn)看去像是一只蝴蝶圍著鳳凰轉(zhuǎn),蝴蝶與鳳凰似乎已經(jīng)為一體,顯得華麗冠絕。
東廂房廊檐下,冬梅懶洋洋的斜躺在竹椅上帶著少女般的微笑看著呂思梅繡花。
龍在笑坐在院子里的石墩上拿了一本棋譜像模像樣的趴在石桌子對著棋譜下棋。
十二年了,龍在笑每天都在看棋譜,每天坐在院子里對著棋譜一步步打譜下棋,看上去很認(rèn)真,其實他一直心不在焉。
龍在笑看棋譜不是為了提高棋藝,而是尋找一個記憶,一個記憶中的棋局,即使這幾年自己下棋輸給了薛婉晴,有時總想著看看棋譜提高一點(diǎn)棋藝,好贏了那丫頭,可是始終無法靜下心來看棋譜。
龍在笑已經(jīng)請風(fēng)若汐找來天下所有能夠找來的棋譜,自己也看遍天下棋譜,但是還是沒有看到龍飛月出生時看到的那個棋譜。
他要找的棋譜沒有,他要的答案也沒有。龍在笑已經(jīng)習(xí)慣了,總是拿著一本棋譜坐在院子里關(guān)注著院子里的人和事,尤其是關(guān)注他的大嫂,那個正在繡花的呂思梅。
龍在笑覺得只要看住了她,也許就會有答案。
龍在笑看著倪叔辛苦不停地掃地,于心不忍,站起身走過去,抓住那個倪叔的手在他耳邊叫道:“倪叔,地上很干凈了,息息吧!”
倪叔好像沒有聽到,還是在認(rèn)真的掃地。
地上確實很干凈,院子里青磚路面幾乎是一塵不染。
呂思梅接著說道:“倪叔,天太熱了,息息吧?”
冬梅一邊看著呂思梅繡花,一邊說道:“不要分神!認(rèn)真練!”然后轉(zhuǎn)過頭看著那個滿頭白發(fā)的老人叫到:“倪叔,天太熱,息息吧?”
倪叔笑了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抱著那把破掃帚低著頭回到了自己的西廂房,走到廊檐下,躺在一張破舊的躺椅里,拿了一把破舊的蒲扇樂悠悠的扇著,笑嘻嘻的看著東廂房。
龍在笑坐回到石墩上,一邊下棋,一邊說道:“大嫂,倪老爺子的躺椅太破了,應(yīng)該給他買一個新的了?”
龍在笑是明顯的沒話找話,有意套近乎,呂思梅假裝不知,有話接話,滿頭大汗埋頭繡花,手不停,嘴也不停,說道:“是的,我是有點(diǎn)摳門了,不過也不要怪我,說了幾次了,倪叔不要,老年人懷舊,他就喜歡他的破蒲扇、破躺椅。算了,你還是安心下棋吧?!?p> 倪叔顴骨很高,渾身沒有多少肉,干瘦得像嗮干了的咸魚,抬起頭用一雙深邃明亮的眼睛看著面前的龍在笑,笑了笑,指指耳朵,意思是自己年紀(jì)太大了耳朵不好,聽不見。
倪叔叫老倪頭,是龍家大院得看門人,從不管事,不是低著頭掃地,就是躺在廊檐下那張破舊的躺椅里曬太陽,很少正眼看人,更很少說話。
現(xiàn)在正值春季,天氣還不算熱,倪叔拿了一把很破舊的蒲扇樂悠悠的扇著,本該引起人們的好奇,可是,這個院子里沒有一個人對這件事感到好奇,即使最喜歡好奇的龍在笑也不感到好奇,龍在笑總是覺得倪叔是有點(diǎn)怪,精神有點(diǎn)不正常,他已經(jīng)見怪不怪習(xí)以為常,因為無論刮風(fēng)下雨,還是嚴(yán)寒酷暑,倪叔只要沒事總是這樣躺那張破舊的躺椅上拿著那把很破舊的蒲扇樂悠悠的扇著。
這是為什么,龍在笑想不通,也懶得想。
十幾年了,這個老人好像一直都是這樣,沒有胖,沒有瘦,也沒有老。
十幾年了,家里來過無數(shù)個挑戰(zhàn)者,總是他去開門,他面對挑戰(zhàn)者總是神情自諾毫無畏懼,是因為他老了不知道害怕,還是身懷絕世武功不需要害怕。
大院里十分安靜,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
龍在笑還是緊緊地盯著老倪頭,思考著。
大嫂呂思梅站了起來,放下手中的繡花,走出東廂房,廊檐下冬梅從竹椅上抬起頭看了一眼呂思梅,笑了笑又躺了下去。
呂思梅悄悄走進(jìn)院子,拉了一把小椅子坐在龍在天的旁邊,一邊搖著龍在天,一邊在他耳邊悄悄說道:“老頭子,她大哥來了,知道嗎?”
龍在天:“誰大哥來了?”
呂思梅:“還有誰大哥,還不是你未來兒媳婦的大哥。”
龍在天:“你說話的口氣不對啊,晴兒你不喜歡嗎?”
龍在笑迷上眼睛,側(cè)耳小心的聽著,呂思梅假裝沒有看見,還是像往常一樣自顧自說道:“你不要跟我裝聾作啞,晴兒是晴兒,他大哥是他大哥,我是說她大哥來,你不要跟我東拉西扯?!?p> 龍在天:“怎么了?”
呂思梅:“她大哥這個人整天疑神疑鬼,每次來這次不像是來探望自家小妹,倒像是來窺探我家秘密?”
龍在天:“我家秘密?你的,還是我的?”
呂思梅:“我和你不是一家?!?p> 龍在天:“是的,是的,當(dāng)然是的,你不聽老二整天唱著一首歌嗎?”
呂思梅:“什么歌?”
龍在天輕輕地哼唱起來“我們是相親相愛一家人?!币皇赘柙邶堅谔斓淖炖锍鰜盹@得十分別扭。
呂思梅盯著龍在天說道:“不要肉麻了,你這是什么情況?”
龍在天:“那丫頭實在聰明,我看可能比你還聰明?你看看老二,對你們兩個簡直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他們家里人私下里都說那丫頭是下凡的仙女,你覺得呢?”
呂思梅沒有說話。
龍在天:“有沒有可能,她非我族類?”
呂思梅:“什么意思???”
龍在天:“她是妖,或者仙人?”
呂思梅:“我不管你們怎么認(rèn)為的,我反正就是覺得她就是普通的凡人,非妖,非仙?!?p> 龍在天:“普通的凡人,這怎么可能?”
呂思梅:“我反正就是這樣認(rèn)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