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
重樓戛然而止,將不知什么時候湊過來的景天輕輕一推,有意無意推到了魔劍身邊。
魔劍微微一抖,陸仁甲愣是從一把劍身上看出了驚喜和羞怯,還有些許手足無措。
景天則十分不爽:“怎么,你們說書做夢還不讓人聽?我又沒插嘴,紅毛說的沒前沒后的,我就是想聽個結(jié)果也不成嘛?”
兩人對視一眼,還是重樓敗下陣來:“之后我再給你講,你之前不喜歡聽我講以前的事,我便不說,這次怎么又想聽?”
景天哼了一聲:“誰要聽你講那些打架的事?動不動就打碎新仙界多少飛峰浮云,要么就是鎮(zhèn)壓多少叛亂,我能喜歡聽嗎?就像我跟你說古董作假要用什么程度的土燒制,爐子的火候要控制在什么程度,你能愿意聽嗎?”
你們倆能不能換個不那么像老爹和叛逆兒子的語氣……
“景兄弟,先讓他講吧。”
陸仁甲苦笑著勸了一句,景天窒了下,沒有繼續(xù)拆臺。別看他紅毛紅毛的叫著,顯然也不想讓他心目中腦子有問題的富商朋友下不來臺。
重樓便得以繼續(xù)回憶:“那女人先問我若成了羅剎,要付出什么代價。
本座就告訴她,要一枚妖丹,最好是擅長幻術(shù)的妖魔,道行不用太高,一二十年就夠,蛇狐最次,蜃蚌最佳,王族效果最好,用來維持她形容不變;
其次要一名劍修的心臟,必須活著挖出來,用劍心來防止種族轉(zhuǎn)換后被羅剎本性壓制本心;
最后要一個目盲修士的兩只眼珠,經(jīng)秘法煉制后修成羅剎法眼,可保她洞察天地,勘破生死輪回?!?p> 見景天沒聽過還想努力聽懂,陸仁甲很好心地給他補充設(shè)定:“四個人,兩男兩女,暫時代號定為男一男二女一女二,韓菱紗就是這個女一,你重樓大哥要的三樣?xùn)|西正對應(yīng)其他三人,兩個男的都喜歡女一,兩個女的都喜歡男一。”
景天似懂非懂,點了點頭,重樓在陸仁甲補充設(shè)定的時候就停下了,見景天明白又繼續(xù):“說來有趣,最為抗拒此事的,正是最大的受益者。說本座是那邪魔外道,蠱惑人心,讓其他人莫要相信本座。
結(jié)果更有趣的是,那目盲之人伸手便要剜去自己眼珠,那劍修立刻飛劍出匣直對自己心口,那夢貘王族笑笑,毫不猶豫就要逼出自己內(nèi)丹?!?p> 說來也怪,重樓講述這些往事時聲音平淡,也很難說遣詞用句有多精彩,可是偏偏讓人覺得字字重若千鈞,讓人不禁眼前一花。
仿佛真的看見曾有一個愛穿干練短打的姑娘站立風(fēng)中,臉色蒼白,橫劍身前,哭喊著求其他三個人不要信邪魔的話。
第一人是個男人,看上去憨憨傻傻,雙目暗無光澤,一個勁地安慰著她:“別哭,別哭,哭了就不好看了。我這眼睛本就看不見了,拿給你,你便能活下來,你活下來,我比看見還要高興。”
第二人也是個男人,穿著一身修長的白藍色道袍,面容冷峻,只是在看向那持劍姑娘時滿眼盡是化不開的寫意溫柔:“菱紗,你和他一定要好好的?!?p> 第三人是個不過雙十年華的女孩子,神態(tài)溫婉柔和,落落大方,先對著重樓行了一禮,這才對著韓菱紗刮了刮鼻子。
“笨蛋菱紗不知羞,多大了還哭鼻子?這世上怎會有敢冒充魔尊重樓的人?他說你能活下去,你就一定可以活下去,和心愛的人在一起,活下去,在一起……”
說著說著,女子有些失神地看向那目盲少年,明明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下來,卻又笑得愈發(fā)燦爛。
“不要,不要,不要啊!”
那持劍少女淚流滿面,手中長劍已割破一點皮膚,流出絲絲血液,又被劍身很快吸入。
只是她已顧不上這些,盡力阻止著其他三人:“你們?nèi)羰钦账f的做了,我才是真的不能活了!野人!夢璃!小師叔!若我今天真的接受了他的條件,韓菱紗今天才是真正的死了!”
“野人!你今天要是敢碰你自己的眼睛一下,這輩子我都不會再理你了!”
“夢璃!你還有族人,還有責(zé)任,你不能就這樣把未來給我,你要讓我怎么背負你的生命活下去!”
“小師叔!為什么你不聽菱紗的話!菱紗沒有做錯事,為什么你不聽菱紗的了,是不喜歡菱紗了嗎?”
目盲少年十分不情愿:“可是你還能活著,活著,應(yīng)該總比死了好吧?”
溫柔女子則是笑著搖頭:“菱紗,內(nèi)丹而已,就讓我也為你任性一次,不行么?”
最終,那位冷峻劍修綻放出這輩子從未有過,最燦爛的笑容。
“怎么會呢?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不喜歡韓菱紗的小師叔呢?”
整個世界突然片片破碎,恍惚間還是永安當(dāng)里,景天的小小房間。
重樓在那里泡茶給自己喝,景天面前也有一杯,只是他自己還閉著眼睛,緊皺著眉頭;魔劍有規(guī)律的一閃一閃,不知道怎么回事。
這就是高能級世界的手段啊……談笑生幻,毫無違和感地就進去了對方的幻境。
重樓自然是沒有惡意,要是換個有惡意的人,恐怕殺人都不需要動一下手指頭。
感嘆歸感嘆,對于重樓不把幻境放完就把人踢出來的行為,陸仁甲是深惡痛絕的,心底像藏了只發(fā)情期的小貓,撓的人奇癢難耐。
“后面呢?后面怎么樣?”
陸仁甲十分急切地詢問著,重樓被他問的一愣:“本座已經(jīng)給你們用了夢魂術(shù),你沒看到后邊就自己出來了?”
“夢魂術(shù)是本座能使用的最簡單的法術(shù),以受術(shù)者精神力作為媒介,你越強,能看到的信息就越多,后來被那些門派學(xué)去用來教育弟子,除非是從未修煉過精神的凡人,不然這段過去本來也不長,怎會看不完?”
“……”
“我,我就是個凡人啊……”
重樓默默注視著陸仁甲,陸仁甲實在有些尷尬。
正巧這時候景天也醒了,一起來就拍手稱快:“好好好,四個人都有情有義,這才像話!”
……更想知道結(jié)果了怎么辦?
要說沒有修煉過精神,景天也沒修煉過,但是人家是能在一年之內(nèi)打敗魔界之主的男人,自然和陸仁甲這種純粹的凡人不同。
此時喝一口重樓泡的茶,直到喝下去才覺得有些不對。
景天后知后覺地抬起頭,也沒有不可置信,只是略微有些驚訝:“原來紅毛你真是魔尊?”
重樓點點頭,也不緊不慢地喝著茶水。
陸仁甲沒有茶水,只能干看著這兩個人沉默喝茶。結(jié)果景天先開口:“這么說來,我的前世真是神將飛蓬和龍陽太子,那紅毛,你有沒有門路幫我搞到姜國故宮的古董?畢竟那也算是我自己的遺產(chǎn)嘛,怎么樣?事成之后,我給你這個數(shù)?!?p> 說著,景天伸出三根手指,想了想,又變成了兩根。
結(jié)果你更關(guān)心的是這個啊!
而且你跟重樓討價還價干什么啊!
他要錢有什么用!
吐槽的只有陸仁甲,兩人似乎都習(xí)慣了這樣的相處方式。
重樓指了指期待已久的魔劍,“當(dāng)年楊國攻打姜國,龍陽作為太子親自出征,血染沙場,其妹妹龍葵作為王室至陰血脈投身魔劍,魔劍天成,成型剎那放出威勢便殺盡兩國所有將士。
這魔劍輾轉(zhuǎn)多年,前幾天本座從蜀山鎖妖塔拿回,便是為了給你。
鎮(zhèn)妖劍與本座相性不合,因此仍在鎖妖塔塔底,有機會就去拿回來?!?p> “要給就一起都給了嘛……”
景天嘀咕著,也不見用力,一把實心重劍就被他單手拿起把玩,魔劍光芒閃爍頻率開始變快。
不知哪下碰到了劍鋒,景天的手指被割破了一絲,血液碰到劍身立刻光芒大放,藍色幽光從劍柄到劍尖,又有紅色魔光從劍尖到劍柄,兩相結(jié)合,一位穿著破損藍色宮裝的披發(fā)女子從中緩緩顯現(xiàn),神情激動,兩眼晶瑩。
“王兄!”
任誰被一個身上衣服破破爛爛的漂亮女子抱住,都不能做的比景天更好了。
他幾乎毫不猶豫地就推開了藍衣姑娘,手掌捂住自己眼睛:“姑娘,姑娘!咱們不管要說什么,怎么說,都請你把衣服穿好,咱們再促膝而談,秉燭夜談,抵足而眠也可以,只是請你尊重下血氣方剛的我,我的臥室在那邊,麻煩你去挑一件衣服穿上可好?”
藍衣姑娘霎時臉就紅了,低聲軟語:“王兄,莫要拿龍葵開這般玩笑,龍葵一身衣物早在煉劍爐中燃燒殆盡,此時哪里又有衣服可穿。王兄臥室中,可是為龍葵準(zhǔn)備的廣袖流仙裙?”
景天立刻瞪大了眼睛:“廣袖流仙裙?小妹妹,那可是千年前流傳下來,至今完好無損,不腐不壞的王宮寶物啊,我可沒能力給你準(zhǔn)備這個,要不,咱們把條件放低點,我保證給你弄一套最好看的,最流行的款式,怎么樣?”
“不要。”
龍葵委委屈屈,拉著景天的衣角,輕輕扯動:“沒有廣袖流仙裙,龍葵寧可不穿。”
“不穿可不行。”
這下給景天嚇了一跳,一臉的懊惱:“該死,我怎么就真的知道這東西在哪里呢?唉,放在倉庫也是生灰,那你在這里等我,我去給你拿?!?p> 龍葵甜甜的笑了,還要依偎進景天懷中:“謝謝王兄!”
眼看著這一家人其樂融融,陸仁甲端起茶杯,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一定是這茶葉過期了,為什么酸的掉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