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到達華山之前，悟空和楊嬋有過這樣一段對話。
“老孫可以將你完整無缺地放回去，也可以幫你個忙，只需要你將你所知道，楊家的一切說與老孫聽。”
“你想要什么？”
“有人教導(dǎo)老孫，如果有什么事情在你身邊發(fā)生，那就一定要參與進去，讓它鬧得越大越好，越亂越好，這種事件就像一場風(fēng)暴，隨便從風(fēng)暴中抓下些什么收獲都不會小。”
“僅此而已？”
“三圣母說笑了，當(dāng)然不是?！?p> “你還想要什么？”
那時的孫悟空摩挲著臉，神采奕奕，雙目爆射出赫人的精光。
“老孫想要的……”
“二爺，那天蓬欺人太甚，左右不過是個天河元帥，十萬天河水兵又如何？二爺當(dāng)初如果肯受……”
彼時灌江口二郎真君府，一頭生牛角的壯漢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忿忿不平地叨咕，話沒說完，就被白面猿猴樣的精壯漢子厲聲打斷：“老二！不開口沒人當(dāng)你是啞巴！”
楊嬋本來神游天外，魂不守舍，見狀冷笑：“怎么，袁大哥為何不讓金二哥說下去？說嘛！無非是金二哥覺得我二哥當(dāng)年拒絕天庭封賞，太愚蠢，斷了兄弟們的晉升之路，在這灌江口和梅山，做那一千四百草頭神的山大王，空有聽調(diào)不聽宣的名號，太埋沒梅山七怪的人才！”
“三妹！”
這話實在太得罪人，楊戩不得不喝住她，揉著額頭：“你知道大升不是那個意思?！?p> 白面猿猴臉上也不好看：“三妹今日這話誅心，自相識相交，梅山七怪自問和二爺同心同德，大升心直口快，袁洪在此替他向三妹賠禮，但他絕沒有不該有的心思！”
楊嬋倚著桌子，冷笑連連：“喲，袁大哥好生厲害，連旁人心思如何都能知曉，是不是金二哥心直口快，說了袁大哥你心底想的事情？借金二哥的口說你想說的事？大家這么熟識，何必做這姿態(tài)，直抒胸臆嘛！”
“三妹，你和誰學(xué)的陰陽怪氣！噤聲！今日便是來商量你和老七的事情，你看看你是什么態(tài)度！”
楊戩實在受不得楊嬋這幅逮誰刺誰的模樣，一拍桌子。
沒想到楊嬋比他更激動，直接站了起來，分寸不讓：“我什么態(tài)度，我什么態(tài)度！你修道學(xué)法之初立下的誓言何在！父親母親大哥的血海深仇都不及你飛黃騰達重要！”
“你何必顧忌我什么感受？你給殺父仇人驅(qū)使，想沒想過我的感受？如今又一個權(quán)高位重之人在此，就是凡人家的哥哥也該打上對方門前，拉扯著對方見官！堂堂司法天神偏不，拉上受辱的妹妹和重傷的兄弟，縮在家中商議，商議！”
“何必勞煩司法天神費心？明日我就穿一身大紅嫁衣，去敲人家天蓬元帥府的大門，上門給人家賠禮道歉，給人做個小，也就揭過此事罷了！”
“去做你玉皇大帝的好外甥吧！”
啪。
一記耳光，打得楊嬋臉偏向一邊，神仙間不用法力很難造成長時間的外傷，但此時楊嬋的臉高高腫起，而且也不是運功消腫的事。
“你打我。”
楊嬋忽然從暴怒的刺猬狀態(tài)冷靜下來，觸目驚心的巴掌印由青變紅，逐漸向紫色轉(zhuǎn)變。
“楊戩，你可以打我，如果我說得有錯，你可以更狠地打我，但是今天如果你不說清楚為什么打我，如果你給出的理由我不滿意，自今日開始，你我再無任何瓜葛，我再不會要求你做任何事情，我只當(dāng)我二哥當(dāng)年和父親大哥一同死了，從今以后，福禍自招。”
這是要逼著楊戩表態(tài)。
不管是方才開口的袁洪和金大升，還是眼觀鼻口觀心的其余幾人，還是一身傷痕的楊顯，此刻都收聲斂息，靜候楊戩開口。
哮天犬不在此列，不管正道邪道，仙道魔道，他只需要跟著主人就行，因此并不在乎楊戩的回答，跟一根骨頭較勁。
眾目睽睽之下，楊戩握拳：“你們可知，今日是我等命運分歧，稍有不慎，粉身碎骨，永無翻身之日？”
開口的仍是梅山七怪的老大袁洪：“二爺這話竟還不如方才三姑娘那話來得中聽，兄弟們從跟了二爺那天起，生時同福，死時同穴，風(fēng)里來雨里去，大大小小戰(zhàn)斗不知幾凡，這時候要說退縮，未免把我等看扁了！”
梅山七怪齊聲道：“愿與二爺同進退，共生死，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
那邊楊嬋冷眼旁觀，一語不發(fā)。
“你們覺得，扯旗造反，就能成事？”
只這一句話，楊嬋忽然換上了笑臉，梅山七怪中的六個齊齊色變，連哮天犬也放下骨頭，神色間略有詫異。
楊戩也不顧他們的反應(yīng)，一口氣講出這些年壓在心里，幾乎不對任何人說的話：“我欲報仇，始作俑者該死，上上下下，豈有不該死之人？！”
“先不說殺玉帝的難度，母親被鎮(zhèn)桃山，你可以發(fā)怒任性，大哥走后我就是家中長子，你要我怎么像你一樣不去思考前因后果做事？！”
“你當(dāng)我不想殺上天庭，讓玉帝釋放母親，逼他在父親墳前磕頭如搗蒜，以他鮮血祭奠父親和大哥！”
“你當(dāng)我愿意做他的什么好外甥，做這司法天神！”
“我就是做不到！”
“我沒有那份能力！”
“在沒有能力復(fù)仇之前，露出你對敵人的殺心決意，那只是給對方根除你的借口，楊戩可以死，楊嬋的二哥怎么死？梅山七怪的二爺怎么死？哮天犬的主人怎么死？楊戩一死，這些人未來的生活要何去何從！”
“二哥……”
楊嬋眼含熱淚，撲進楊戩懷中，伸出手輕輕撫在楊戩臉上：“原來你心頭竟是這樣苦，為何不與我分說，你我血脈至親，你是我在世上僅有的能見到的親人，就算心頭苦悶，說出口與我分享，我來陪你！”
楊戩也有些動情：“三妹，有些苦難，二哥不愿你受，你可以恨二哥，可以不理解二哥，但二哥總希望你不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能活出自己的人生，你永遠可以兇二哥，但是不該對兄弟們冷嘲熱諷！二哥打你，何嘗不是疼在心底？”
“是……”
楊嬋低眉順眼，向袁洪一鞠到底：“袁大哥，適才小妹一時糊涂，口無遮攔，還請袁大哥見諒?！?p> 袁洪只覺渾身冰冷，下意識向后退一步，竟是沒敢受她的禮。
這女人滿腦子僅有復(fù)仇，會對復(fù)仇之路上的一切毫不留情，斬草除根。
沒了法力，還有手指。
沒了手指，還有牙齒。
袁洪似乎能看到這女人猶如地獄里爬出的惡鬼，永無止境地向上攀爬，發(fā)誓要咬下天空高高在上的那位一口。
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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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麗的旅行日記·灌江口篇
孫大哥說，有些人，你只需要推他一把，當(dāng)他心底的火焰噴薄而出，就會掠奪吞噬一切，任何事物也無法阻止。
楊姑娘就是這樣的火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