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爹爹的音信？
青陽把平板車推到后院，到灶房洗了手，青敏端出紅薯，噴鼻的香甜味道傳來，青菀食指大動，她洗了手，拿出一個(gè)輕輕地剝下外皮，深深地嗅了一口，遞給江氏：“娘，你嘗嘗?！苯弦Я艘恍】冢筒辉俪?。“真甜！你們吃吧，娘不愛吃甜的?！鼻噍覉?zhí)意讓江氏再吃一個(gè)，哪有人不愛吃甜食的，江氏拗不過，只好接過來吃了。青菀拿起一個(gè)咬了一口，純天然，無污染的原生態(tài)紅薯，口感綿密，入口香甜。青敏和青陽也都拿了一塊吃了，紛紛夸贊好吃，一共就一盤子紅薯，娘幾個(gè)分著吃了，心里也是比蜜還甜。
這一日，天晴日暖，幾片薄薄的白云，點(diǎn)綴在天空中，像被陽光曬化了似的，隨風(fēng)緩緩浮游著。連日里的晴好天氣，使得河塘里的冰都化開不少，新家后面的空地上，幾道身影正忙碌著，江氏和青陽用鐵鍬挖開前面的地，青敏和青菀跟在后面撿石子，有些挖出來的石子，都被青菀偷偷地收到了空間里，即便這樣，娘幾個(gè)也都很累，這樣的忙碌已經(jīng)好幾天了。前幾日江氏就到里正那里買了這塊地，里正雖然奇怪她哪里來的銀錢，卻并未多問。每日里忙忙碌碌的，娘幾個(gè)過得很是充實(shí)。開菜地，整菜洼，種上菜種子，直忙活到天空變成橘紅色，太陽也落山了才總算是完工，娘幾個(gè)才收拾停當(dāng)回家。
將中午剩的飯菜熱熱，簡單地吃了晚飯，娘幾個(gè)倒頭就睡。第二天一早，江氏是被拍門聲吵醒的，她耳朵里傳來熟悉的和罵聲，許久沒有聽到徐氏的和罵聲，恍惚間讓她以為還在夢里，有幾分不真實(shí)的感覺，直到又聽見砰砰的砸門聲才清醒過來，憤怒的和罵聲又傳來：“……沒良心的賤東西，分了家就不認(rèn)兩老了嗎？我這都回來幾日了，也不上門問候。非得我這一把老骨頭上門來是吧？該遭天譴的玩意，還不給我死起來，一個(gè)個(gè)眼里都沒有老人！”江氏趕緊穿了衣裳迎出來，就看到徐氏一臉寒霜地站在門口，趕忙問道：“娘，您咋來了，快進(jìn)屋！”徐氏斜睨了江氏一眼，冷哼一聲，抬步向正屋走去。青菀和青敏也都穿了衣裳起來，她們也很奇怪徐氏怎么忽然上門。
“哼，咋啦？你這里我還不能來了？別忘了，這房子和地，還都是我分給你們的哪！”徐氏進(jìn)屋后，一屁股坐在條凳上，她一臉不屑的四處瞅了瞅，看到極為簡單的幾樣擺設(shè)，又看了娘幾個(gè)寒酸的穿著，刻薄的話又接著出來：“離了我那，我看你們也沒有翻出天去?！?p> “娘，我不是這個(gè)意思，您別多想。”江氏趕忙解釋。
“奶，你今日干啥來了？”青菀開口問道。
“死丫崽子，咋跟我說話的，上來這半天了，連口熱乎茶都沒有，這是你娘教你的規(guī)矩？”徐氏眼角夾了青菀一眼。青敏看徐氏這個(gè)樣子，不像是馬上就走的，趕忙去灶下燒水。
“我聽說，你買了兩畝地？”徐氏一臉的寒霜，沖著江氏陰森森地說道。
“是的，娘，我把，把雜樹林那兩畝荒地買下來了?！苯闲⌒牡卮鸬馈?p> “富川今年的軍餉錢糧下來了？”徐氏眼睛瞇起來，一瞬不瞬地盯著江氏。
“娘，每年他爹不都是托人捎給您的嗎？這個(gè)我不清楚啊。”江氏一臉驚訝地說道。
“往年冬月初就捎來了，這都臘月了卻遲遲沒動靜。說，你哪里來的錢買地？你個(gè)黑心爛肺的婆娘！”徐氏一拍桌子，大聲罵道。
“奶，我爹咋可能知道我們分出來？”青菀替江氏辯解，“而且我們都分家了，別說我爹的軍餉錢糧沒有捎回來，就是捎回來那還不是應(yīng)該的？分家以后就是兩家人了。咱可都是立了檔子的，還有里正他們可以作證，奶你這樣大張旗鼓地鬧上門來，被外頭的人知道，只怕不合適吧？”
“喲，小丫崽子，這里哪輪到到你說話，分家咋啦？我就不能管你們了？”徐氏蠻不講理。
“奶，你可還記得上回咱家進(jìn)賊的事？”青菀眼睛瞇起來，有些危險(xiǎn)地說道。
“啥啥進(jìn)賊的事！這都過去多久了，你個(gè)小丫崽子還沒完了是吧？”徐氏揚(yáng)起手就要打青菀。
“她奶，有啥事你沖我來！要打就打死我，別動我的孩子！”江氏趕忙把青菀護(hù)在身后，難得的硬氣。
“老二家的，有些日子不見，你真是出息了！敢這么跟我說話！孝道大于天！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嗎！”徐氏一下子站起來，沖著江氏吼道。
“為了我?guī)讉€(gè)孩子，我不怕！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她奶，我今日話就放這里，你要鬧我也隨你，大不了鬧個(gè)魚死網(wǎng)破！”江氏算是豁出去了。徐氏愣愣地看著江氏，似乎不認(rèn)識這個(gè)二兒媳了，她一屁股坐在了條凳上。
“我聽到一個(gè)消息，老二只怕是，只怕是回不來了！”徐氏半晌說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聲音里帶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啥叫回不來了！她奶，你把話說清楚！”江氏一把拉住徐氏的手臂追問道。
“老二家的，我也是做娘的，這些年雖然，雖然對你們苛刻了些，富川到底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青菀有些驚悚地看到，徐氏眼角竟滑下一滴淚。
“我近兩日經(jīng)常夢到富川一臉的血，沖著我叫娘，我去南山找了高僧算過，高僧說，大兇！這還不算，那一日，你爹鋪?zhàn)永飦砹艘粋€(gè)行商，他和你爹是老相識，話語間，他提到了我辰國和祁遼國邊境出了大亂子，祁遼國夜扣邊關(guān)，整整一個(gè)營的兵都被殺完了！雖然后來有援兵打退了祁遼國，可是整整一個(gè)營的兵，無一活口，老二他那些年往家里捎?xùn)|西，你爹說，老二他，他可能就在那個(gè)兵營！我本以為老二要是把軍餉錢糧捎給你了，這也算有了消息，誰知道，誰知道……”徐氏說道這里，聲音里的顫抖越發(fā)明顯。
江氏兀自站在那里，像泥塑木雕一樣，一動也不動，徐氏的話，仿佛在她的心腸上面系了一條繩索，說一句，牽扯一下，牽的心腸陣陣作痛，直到最后，又化成一個(gè)個(gè)炸雷劈在腦子里，讓她失去所有的意識。身子向后倒去，青菀眼疾手快地伸手去扶她，可是江氏的整個(gè)身子都癱軟在地上，似有千斤重，青敏聽到動靜跑過來，撲到江氏懷里：“娘，你別嚇我，你說句話??！娘！”可是任憑她怎么搖，江氏都沒有反應(yīng)，青菀也被鎮(zhèn)在當(dāng)場，雖然對這個(gè)便宜爹素未謀面，可不知為何，乍然聽聞這個(gè)消息，她的心底竟也生出一寸寸的疼來，眼睛濕濕的，冷冷的，似是有淚滑下。
徐氏什么時(shí)候走得她們都不知道，直到青陽的聲音傳來：“娘，大妹二妹，你們咋啦？是不是咱奶來過了！她又欺負(fù)你們？我去找她算賬！”
“哥，哥別去！”青菀一把拉住他，他剛從伍先生處回來，近來經(jīng)常熬到半夜，他的眼底一片青黑。
青菀小聲地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的嘴緊緊地抿起來，眉頭也皺緊，眼里的悲傷幾乎溢出來，可是作為家里的男子漢，他卻只能強(qiáng)忍流下淚水。探身把瘦弱的江氏打橫抱起，放到床上，江氏很輕，連日來的勞作，讓她剛有些豐腴的身子又清減下去，都是為了這個(gè)家在苦苦支撐罷了！想到這里，他的眼眶微紅，替她蓋好被子，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握住江氏說道：“娘，我爹他肯定還活著，現(xiàn)在還沒有確切的消息傳來，那些話不過是我奶的猜測！娘，你醒醒！”
“是啊娘！你快醒醒，你看我姐眼睛都哭腫了，你這樣，我也害怕，娘……”青菀也壓抑住心里的悲傷，湊到床前，小聲地在江氏耳邊說道。短短的時(shí)間，江氏只覺得整個(gè)心臟變得異常沉重，她的身體也開始失重，似乎靈魂都將要離體飄走，是青敏沉痛的哭聲和青菀壓抑的呼喚，使她的理智慢慢回籠。她看著幾個(gè)年幼的子女，他們趴在她的床前，眼里的慌亂和無助，刺痛了她的心，她的孩子，要是失去她這個(gè)娘的庇護(hù)，不知道該怎么生存下去，她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她摟過青敏和青菀，嘴里不停地念叨著：“八年了，你們的爹，他這一去就是八年，他好狠的心哪！”
外頭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飄起了雪花，鵝毛一樣的雪花，被寒風(fēng)裹挾著飄進(jìn)了屋里，融化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如他們此刻冰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