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珍惠呆呆地坐在床上,雙眉緊皺地看著地板。
“小鳥回家!小鳥回家!”
雖然李珍惠離開警察局已經(jīng)一個多小時了,但是那個人的呼喊聲依舊在她腦中揮之不去。她站起身,走到房間的一個紙箱前,彎下腰去,在紙箱的最底部找出來一個文件袋。
李珍惠將文件袋打開,將里面的東西一股腦倒出來。這是一沓裝訂完好的A4稿紙,封面上寫著“小鳥回家作者:李珍惠”。
高中時代,李珍惠出于對文學(xué)的熱愛選擇了成為一名文科生,高考后以優(yōu)異的成績進入一所師范類大學(xué)的中文系就讀本科。讀大學(xué)期間,她閱讀了無數(shù)書籍,不停地練習(xí)寫作,希望有朝一日能出版自己的文學(xué)作品。在大三那一年,李珍惠決定參加“全國大學(xué)生短篇小說征集大賽”,經(jīng)過半年的精心寫作和打磨,她完成了屬于自己的第一部以提倡環(huán)保為背景的短篇小說,取名為“小鳥回家”。李珍惠滿懷期待地將稿件投給了比賽的組委會,隨后便是漫長的等待。獲獎作品放榜的那一天,李珍惠始終沒有在主辦方的官方網(wǎng)站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她心里清楚,自己落選了。從那一天起,李珍惠把《小鳥回家》封存了起來,沒有再向任何人提起過它的名字。她的父母,包括易國豐在內(nèi)的任何人都不知道這部小說的存在。
那個素不相識的男人是怎么知道的?難道這只是一個巧合?李珍惠無法說服自己,看著手中的稿件久久沉思著。
“珍惠啊?!?p> 李珍惠身后傳來一聲呼喊,她慌張地把稿件重新放回文件袋,塞到紙箱里邊。
“媽?!崩钫浠蒉D(zhuǎn)過身去,看著母親從房門走進來。
“怎么了?看你好像情緒不對勁。”劉詩云用關(guān)切的眼神看著女兒,“有什么心事?來,和媽媽說說?!彼檬譅恐畠旱酱策呑?。
“媽,沒事的,別擔(dān)心?!崩钫浠莨恃b淡定地說著,其實她的內(nèi)心依舊沒有平靜。
劉詩云面帶笑容,用慈祥的目光打量著女兒的臉蛋?!澳写螽?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彼龑ε畠赫f著。
李珍惠點點頭,她知道母親想表達的意思。
劉詩云扭頭掃了一眼女兒的房間,眼睛里突然泛起淚花。
“我和你爸把你從小養(yǎng)大,現(xiàn)在你要離開我們到別處生活,從此以后這個家就少了許多歡樂。說實在的,我和你爸都很舍不得?!?p> 李珍惠像個孩子一樣撲到母親懷里哭起來,“那我不嫁人了,一輩子陪著你和爸爸?!?p> “傻孩子。”劉詩云撫摸著女兒的頭發(fā),“父母只能陪你長大,但只有愛人才能陪你到老?!?p> “嗯?!崩钫浠葑饋恚靡滦洳寥パ劢堑臏I水。
“兩天之后就是你的大喜日子,來,媽媽送你一個禮物?!眲⒃娫普f著從口袋里拿出一個黑色的方形小盒子。
李珍惠歪頭看著,“這是什么?”
劉詩云把盒子塞到女兒手上,“打開看看?!彼⑿χ?p> 李珍惠疑惑地看著母親,小心翼翼地將盒子打開。
“戒指?”李珍惠反而更困惑了,因為盒子里面躺著一枚金戒指,無論是從質(zhì)地還顏色上觀察,這枚戒指都散發(fā)出一種古老的感覺。
“這是您的戒指?”李珍惠問母親。
“是我的戒指?!眲⒃娫苹卮鹬皽蚀_來說,應(yīng)該是我們家的戒指?!?p> “我們家的戒指?”
劉詩云點著頭,從盒子里面取出戒指,放在眼前品味著。
“這枚戒指很有來頭。想聽聽嗎?”
“嗯!”李珍惠挽起母親的手臂。
劉詩云整理著思路,講起了一個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中國南方的一個小鎮(zhèn)上,有一位叫張絨花的小姑娘,親朋好友們都喜歡稱她為阿花。時間過得很快,阿花長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齡。于是乎一切看起來順風(fēng)順水,阿花遇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很快與自己的心上人成親,婚后生下了一兒一女,一家四口過著幸福甜蜜的生活。但是好景不長,一場戰(zhàn)爭擾亂了所有人的生活,阿花一家人流離失所,走上了逃亡的道路,更令人心痛的是,她的丈夫應(yīng)征入伍,沖上前線保家衛(wèi)國,最后戰(zhàn)死沙場?!?p> “后來呢?阿花怎么樣了?”
“戰(zhàn)爭結(jié)束后,阿花帶著兒女回到家鄉(xiāng),把自己身上值錢的東西拿到當(dāng)鋪換錢,托工匠打造了一枚金戒指,并在戒指上刻上了自己的姓氏。她用這種方式紀念自己死去的愛情,發(fā)誓今生永不再嫁?!?p> 李珍惠聽完驚訝地看著母親,“這就是那枚戒指?”
劉詩云看著手中的戒指點點頭,繼續(xù)往下說。
“故事還沒有結(jié)束。阿花戴著這枚戒指又生活了很多年,直到有一天,身患絕癥,臥病在床的阿花把戒指交給了自己的女兒,并對女兒說:‘拿著這枚戒指,你今后若是婚姻不幸,便在戒指上刻上自己的姓氏,并且代代相傳’。從那之后,這枚戒指便得以保留下來,一直傳到我的手上?!?p> 李珍惠內(nèi)心震驚地從母親手中接過那枚戒指,“這是外婆留給你的?”她問道。
“沒錯,我和你爸爸結(jié)婚的前一天晚上,你外婆把戒指交給了我,也像今天一樣,給我講了阿花的故事,并囑咐我今后要把戒指交給自己的女兒。”
李珍惠仔細觀察著戒指,突然發(fā)現(xiàn)戒指光滑的表面上有一個凹凸不平的刻字。
“那是一個繁體的‘張’字,阿花原名叫張絨花。”劉詩云解釋道。
“哇!”李珍惠的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這么說來,那個故事是真的?!?p>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真假虛實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阿花之后,這枚戒指傳了好幾代人,但是再也沒有人在戒指上刻字?!?p> “說明她們都過得很幸福?!崩钫浠萜谂沃约阂材苡行腋5幕橐?。
劉詩云深吸一口氣,“故事講完了,最后我也要囑咐你一句,今后記得把戒指傳下去?!?p> 李珍惠點著頭,忽然間想起了什么,“這枚戒指是只傳女,不傳男嗎?”
“按照歷史來判斷,確實是這樣。”
“那家里要是沒有女孩子怎么辦?”
劉詩云咧嘴笑起來,她摸著女兒的小腦袋一邊笑著一邊說:“很不巧,我們家世代都有女孩子。這個以后就得看你了。”
“什么呀,媽媽你好討厭喔?!崩钫浠菪呒t著臉。她小心地把戒指放回方形盒子,心里想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在這上面刻字。
天空依舊晴朗,陽光依然明媚。
易承坐在拘留室陰暗的角落里,雙手戴著手銬,身旁是吃剩的飯菜,沒有人愿意相信他,連他自己都開始覺得這一切荒唐可笑,就像他活了二十四年,就為了拆散自己的父母,如果別人不認為他是瘋子,那真是沒天理了。
門外傳來開門的聲音,“小伙子,起來,跟我走?!本瘑T連拖帶扯把易承拉出拘留室。
易承邁著沉重的腳步跟隨警員來到會客室,早上他在這里見到了自己的父母,然而即使他跪地相求,也不得相認。他已經(jīng)幾天沒有吃好睡好,身心疲憊到了極點。
“坐下?!本瘑T命令著易承在桌前的椅子坐下。
易承坐下抬頭后才發(fā)現(xiàn),桌子對面坐著另一個人,既不是警察也不是自己的父母。這人戴著一頂黑色的鴨舌帽,上半身穿著一件格子襯衫,最奇怪的是,他雙手還戴著一副黑色手套。
這副裝扮讓易承差點忘記了自己是在警察局,給他一種參加派對的輕松感。
“好久不見了?!睂Ψ酵蝗徽f話了,聲音很沙啞,但聽起來像是裝的,并不是本人的聲音。
“什么?!”易承面對突如其來的問候不知所措,對方低著頭,鴨舌帽壓得很低,根本看不見對方的長相。
“辛苦了。”對方繼續(xù)說著。
“不是......”易承也低下頭,但眼睛斜向上飄,試圖看清對方的相貌,“你是誰?我們認識嗎?”
對方發(fā)現(xiàn)了易承的舉動,把頭放得更低,伸手向下壓著帽子。
“我是誰不重要?!?p> “這是在搞什么?”易承完全一頭霧水,“你是戴警官對吧?換裝來審訊我?”
對方?jīng)]有說話,只是輕微搖搖頭。
“別玩了,你們?nèi)羰遣幌敕盼页鋈?,就把我關(guān)進監(jiān)獄好了。不論你換什么方式審訊我,我說的話都是一樣的,因為那些都是實話,只是你們不愿意相信而已。”易承把頭扭向別處。
“我相信,你說的一切都是真的?!睂Ψ嚼^續(xù)說著。
易承一點也沒有感到驚訝,反而覺得很氣憤。
“少來忽悠我,想換個招式來整我?省省吧。”
“正因為我相信你,所以我才愿意來幫你?!?p> 易承扭頭回來看著眼前這位神秘人,“什么意思?什么叫幫我?”
神秘人嘿嘿一笑接著說道:“后天晚上7點半,金陸大酒店,記得戴上戒指?!?p> “什么?!”易承很震驚,“你怎么知道我來這的目的?!”
“把握好,這是你最后的機會。”說完,神秘人站起來快步往外走。
“等等!話還沒說完呢!”易承叫著,“我知道這是最后的機會,但是你也看到我現(xiàn)在的狀況,”易承舉起雙手,手銬在日光燈下閃閃發(fā)亮,“我出不去呀!”
神秘人頭也不回,消失在易承的視線里。
易承被帶回拘留室,繼續(xù)蹲他的小角落。
“這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易承握緊拳頭使勁捶著墻壁。
“誒!”門外的警員敲打著門喊道,“打算越獄了是不是?這是警察局,不是你家,老實點!別胡來!”
易承走到門邊上,壓低了聲音對警察說:“警察同志,能不能麻煩您告訴我,剛才那人是誰?”
“你不認識他?”
“不認識,真不認識?!币壮袚u著頭。
“可他說他和你是老熟人了,所以領(lǐng)導(dǎo)才放他進來見你的?!?p> 易承腦袋里現(xiàn)在亂成一團漿糊,什么老熟人?搞得神神秘秘的,臉都沒看見。不過易承心里肯定,這人不一般,他知道自己是穿越時空來的,也知道自己來這的目的,還知道戒指的事情。對了!戒指!
“記得戴上戒指?!币壮杏浀媚俏徊凰僦褪沁@么說的。他看著自己右手食指上的那枚戒指,心想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機。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又是幾聲敲門聲,易承抬頭朝窗口看去。
“你那位朋友給你留了樣?xùn)|西?!本瘑T在窗外遞進來一個紙袋,紙袋被卷成圓柱形,里面好像裝了什么東西。
易承退后了兩步,該不會是炸彈吧?他說他要幫我,這是要幫我越獄?易承猜測著。
“拿著吧,我們檢查過了,沒毛病。”警察催促著。
易承接過紙袋,小心翼翼地把它打開。
雞腿?紙袋里竟然裝著一個油炸的雞腿。
這一連串的事件讓易承匪夷所思,他用鼻子緩慢靠近袋口。
這味道?!易承猛然驚醒。自從十四年前那個差點讓他命喪黃泉的夜晚之后,他再也沒有聞到過這個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