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鄭重地叮囑,“他日,你一旦有違今日的誓言,這符紙會化成千刀萬刃,寸寸割心?!?p> 鬼魂見他發(fā)了誓,心愿了卻,不禁歡喜,一時室內(nèi)光明大盛,而后迅速消散不見,直接回陰間入輪回之列。可愛見此情景,難掩內(nèi)心的激動,她首次出手,出力不多,就有這樣大的收獲,算命老人真是可信可親。
朱老板坐得太久,兩條腿僵硬,血液都不流了,他扶著茶幾勉強站了起來。沈振中離他較近,嫌他惡心,懶得拉他一把。剛才的局面,可愛要是對朱老板見死不救,會引來天雷下降,損了她的修為。上天把是非對錯放在后面,先偏心活人,連累得他倆只能被不道德綁架了。
冤魂已經(jīng)輕松解決了,可愛想著該和朱老板商量商量錢怎么交接,當(dāng)著沈振中的面她不好談錢。她伸手殷勤地扶了他一把,準備在他耳邊把自己的賬號悄悄告訴他,手剛碰到朱老板,她突然愣怔住了??蓯奂贡嘲l(fā)涼,有大滴的冷汗順著脖子往下滑,瞪大了眼睛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施法是有效的,他們的確已經(jīng)走了,為什么,他周身的黑氣還在呢?!”黑氣緊緊貼在朱老板的身上,范圍雖然比之前縮小了一些,顏色卻更加濃深。
她大意了,夫妻鬼死了沒幾天,小角色興起不起這樣大的風(fēng)浪,哪里出了岔子,千百個念頭在可愛心中流轉(zhuǎn),她一把揪住了朱老板的領(lǐng)口,“你還害過什么人,快告訴我,不然我救不了你?!笨蓯壑耙蛴心莾蓚€鬼魂干擾,看得不清楚,等他們散去,朱老板周身又是新的景象,黑氣是一點一點兒在吸干朱老板,否則,他絕不至于短短時間瘦成這樣。它有要他命的本事,但是一點兒不著急。
算命老人若是知道內(nèi)情,必不敢上門來騙她,可愛咬牙切齒,他自夸的一雙陰陽眼是老花的吧。
朱老板被可愛抻得睡衣開了線,被她的真面目嚇得不輕,源源本本交代起他在商場上多年的卑鄙手段,都是他得意之作。
沈振中問清可愛憂心的緣由,皺著眉道,“像這些,不過是涉及到名利紛爭的平常恩怨,對方不至于要你死吧?現(xiàn)在是你生死攸關(guān),你若是繼續(xù)隱瞞,我們也無能為力?!睙o能為力的話,天雷就劈不下來,他們可以回家睡覺了。
朱老板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我想不出來?!彼麚p人利己的事做的實在是太多了,再往前不知道從哪里說起。
可愛急忙從口袋里往外掏符紙,失手落了一地,她慌張地翻找著,哪呢,哪呢,終于挑出一張分離符。她握著符紙以大寶劍的氣勢,向朱老板當(dāng)頭劈過去。朱老板被她的猙獰嘴臉嚇住了,抱頭猛地蹲了下去,符紙所到之處,黑氣慢慢從朱老板身上干干凈凈地分離出來,像撈出了蛋黃的蛋清。那黑氣既不飄遠,也不消散,凝立了半響,維持著一個人的輪廓??蓯鄄恢老乱徊绞前阉?dāng)固體還是氣體來處理,黑氣中先是倏地伸出一只干癟的小手,直撐在地面上,從這只小手開始,漸漸現(xiàn)出整體,是一只倒立的小鬼,整團黑氣仍然吸附在它身后。
“我還以為你是多厲害的世外高人呢,用兩個新鬼試試你的深淺,就把你唬住了?!毙」韽堥_沒牙的小嘴咯咯笑著。新生嬰兒都和紅皮猴子一個樣,頭上頂著稀疏的胎毛,親爹媽才能看出好看來。小鬼就是這個樣子。心懷鬼胎,正是鬼胎,又似嬰靈。
成了嬰靈的,生產(chǎn)的痛苦經(jīng)過了,人世的繁華卻沒嘗過,怨毒更過于常人。眼前這只小鬼,它能把力量隱匿起來,能屈能伸,控制高明,它的冤屈之力,一定遠高于可愛的法力。這個小不點的鬼,丑歸丑,可愛也下不去手。
嬰靈大頭朝下的方向似乎改動不得,它雙手一撐,飄了起來,頭部保持與可愛平齊。它的小手快觸到可愛的額頭,可愛失了魂般,符紙和咒語一概都忘了。沈振中再顧不上拍視頻,及時閃身擋在她前面,抬手向嬰靈揮去,用了十足的的勁道,一大一小兩只手在空中交會,各自激靈了一下,誰也沒受半點損傷。
小鬼見無法侵入沈振中,它用于活人的一套不管用,“咦,你不是活人,也不是鬼,你是個什么東西?”真是沒有家教的小鬼,一上來就觸了沈振中逆鱗,他大喝一聲,“你閉嘴,可愛,你發(fā)什么呆呢?”
原本朱老板看到女法師不牢靠,男助手好像比較有辦法,又開始嚷著,“大師救命?!彼牭綃腱`對沈振中下的論斷,他全心信賴的人卻是連活人都算不上,雙眼頻頻翻白,一口氣在喉嚨眼里不上不下。
小鬼揚起遍布青紫的小手,隔空抓向落地窗邊的三角鋼琴,有一股無形之力使鋼琴升到半空,旋轉(zhuǎn)著向他們飛來,越轉(zhuǎn)越快,向可愛當(dāng)頭砸下去??蓯劢辛艘宦?,來不及變換咒語、使用法器,也學(xué)著朱老板,直接抱著頭蹲到地上。片刻后,意料之中的重物沒有落在她身上,她安然無恙,抬起頭看見沈振中雙掌向上奮力頂住了鋼琴。鋼琴的重量他扛得住,但是嬰靈見一個鋼琴制不住他,手指在客廳里左右輕點,不斷往鋼琴上施壓,椅子桌子花瓶不斷疊加到鋼琴上面。他的雙腿漸漸分開距離,腳下傳來瓷磚碎裂的咔嚓聲。嬰靈此時占了上風(fēng),它一寸一寸靠近了朱老板,行動間帶起一陣陰風(fēng),將法陣的蠟燭撲滅了大半。
可愛見自己沒被砸成肉醬,還是完整的實體,沈振中的情況倒有些不妙。她壓住兩股的戰(zhàn)栗,抖抖索索,右手在左手上一滑,連續(xù)發(fā)出符紙。符紙一張接著一張連成一圈,繞著嬰靈滑行。嬰靈受到干擾,一心不能二用,這邊鋼琴上的力道慢慢減弱。沈振中感到手臂上一下輕松了許多,趁著嬰靈下一輪發(fā)力的空隙,把鋼琴連上面的東西使勁拋到墻邊,只聽咣當(dāng)一聲響,墻上的油畫連玻璃柜里的酒瓶被砸了個稀巴爛。
雖然是有驚無險,嬰靈與可愛孰強孰弱已一目了然。沈振中當(dāng)機立斷,“現(xiàn)下情勢危急,你應(yīng)付不來。能招惹了嬰孩作仇家,這么個人不值得你豁出命去救。不用管了,我?guī)阕??!笨蓯墼谏狸P(guān)迷迷糊糊走了一遭,對那筆報酬還是割舍不下,沈振中不容分說,抓住她的手臂,打開別墅大門沖出去。
門是出了,可是眼前不是他們之前走過的鮮花小徑,而是遍地狼藉和癱在法陣里的朱老板,小鬼還在和符紙做斗爭,這是又走回客廳了。他愣了一下,又打開廚房門,走進去還是轉(zhuǎn)回客廳。
可愛為他答疑,“我們陷入迷魂陣了,走是走不出去的。不滅了它,我們都要困死在這里?!狈孔油饷?zhèn)鱽眍愃评K子一圈一圈捆扎的聲音,側(cè)耳傾聽有枝葉的刮擦聲,花園里的蔓藤在行動起來?;ú莶皇瞧桨谉o故來的,是嬰靈早準備好的援兵。
沈振中煩躁起來,花花草草把房子箍成銅墻鐵壁,門找不到,他還不能把房子的墻壁全拍塌了,永遠找不到出口。嬰靈把他們看成是一伙的,開始無差別的打殺,那就不要三心兩意,跟它戰(zhàn)一場吧。
可愛收斂心神操縱起符紙,她的符紙得了她的心意,也如蕭瑟寒風(fēng)里的末代蝴蝶,她暗暗叫苦,邪氣越深的,越要借助黑夜的能量,她只能盡力撐撐,等天亮了太陽出來。沈振中護衛(wèi)在可愛身前,瞥了一眼落地鐘,指針所示現(xiàn)在不到兩點。
朱老板抱著頭趴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求求你們,救救我,我再多出一百萬?!?p> 沈振中猛然醒悟,“難怪你這么勤快,原來是收了錢了。你外公教過你背的門規(guī)全忘了?不可恃強凌弱,不可謀財取利,一定是你動機不純,上天不喜,功力才大打折扣?!?p> “現(xiàn)代社會,上門服務(wù),酌情收取些費用,合情合理啊?!比缃窨蓯凼球T虎難下,嬰靈看來是一個都不準備放過。
“我以為不會有什么大事,帶出來的都是我自己做的符紙。”可愛低聲把底交給沈振中,沈振中面無表情,那么還是有好消息,外公留下的貴重符紙還在,沒糟蹋在朱老板身上。
沈振中也需要援兵,他撥通了手機,謝天謝地,不知道嬰靈是本事不到還是對世事無知,信號還是有的。響了兩聲,電話接通,手機里傳出球撞到門柱的聲音,以及歡呼聲,他深吸一口氣,“阿毛,小祥,快來,向陽路8號別墅,帶上可愛收藏符紙的盒子?!?p> 他可以扔下朱老板,但是不能眼睜睜看著朱老板死在他面前,既然已經(jīng)承諾了人家,只有拼一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