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是雙身子的人，用了宴席就與在花廳招待的魏二夫人姜氏提出告辭，姜氏十分理解，笑著留下了茵娘和陳惠馨，等眾家夫人小姐散了再走，待陳氏回去會(huì)派了府里的馬車來接她們。
莘娘自然是跟著繼母的，出了魏國公府她見繼母面色倦怠，兩個(gè)小丫鬟又唯唯諾諾的不敢上前，秋檀一個(gè)人力薄，莘娘只好上前與秋檀一同攙扶繼母上車。
陳氏心里有氣，見是莘娘，扭著手甩開了莘娘，沉著臉扶著秋檀的手上了馬車。等服侍她的丫鬟上車后，陳氏立刻吩咐車夫奔西路回府。丟下莘娘和她的兩個(gè)丫鬟，揚(yáng)長而去。
這一幕正巧被東拐角車輿上的郭太妃看到。
郭太妃嘆息道：“這孩子也夠難為的。”自己還不曾做什么，倒是連累了她。
郭太妃身邊的心腹陸嬤嬤，看著獨(dú)自帶著丫鬟上車回府的莘娘，語帶憐惜道：“誰說不是呢！姚大小姐很小就沒了母親的庇護(hù)，父親又是個(gè)指望不上的，這些年也不知是怎么過來的?！?p> 陳氏這是仗著提前出來，不會(huì)有人看到，在府里指不定怎么樣呢！
陸嬤嬤想到在魏國公府門前大發(fā)脾氣的陳氏，不禁暗暗搖頭。
莘娘不喜應(yīng)酬，今日碰到章坤本就心情不愉，接下來還要應(yīng)對(duì)繼母，晌午又沒有歇息，回到府里頓感疲倦。
有小丫鬟見了她忙跑過來，笑道：“大小姐，夫人請(qǐng)您快些去梧桐院?！?p> 莘娘暗暗嘆了口氣，只不知繼母是等不及詢問她，還是等不及訓(xùn)斥她，雙身子的人，折騰了一天，竟然連休息都顧不得了。
后回來的茵娘和陳惠馨在陳氏這里打個(gè)照面就回了她們的院子梳洗歇息。
陳氏卻單獨(dú)留了莘娘。
“你娘與郭太妃是怎么回事？”
樊家在清州雖不是什么大戶人家，過路行商的卻都要買賬，即便是京城富貴人家的管事路過那里也要低下頭來與他舅舅打交道，郭太妃聽過樊家也不足為奇，更何況她母親的賢淑京城有幾人不知。
莘娘垂眸回道：“清州是淳王爺?shù)姆獾?，郭太妃許是聽說過外祖家，隨口問了問?！?p> 陳氏壓下火氣，沒有揪著不放，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茵娘的前程。陳氏換了個(gè)舒適的姿勢，倚在榻上板著臉說起閨訓(xùn)，不外乎就是讓莘娘安分守己，不要有非分之想。
莘娘立在那里溫順聽著。足有半個(gè)時(shí)辰，別說茶水，就是繡墩也沒有丫鬟替她搬來一個(gè)。
紅桔和金桔焦急地在外面等待。
莘娘等陳氏訓(xùn)夠了，輕聲道：“我們家與程府有過婚約，這件事您可聽說過？”
正在喝茶的陳氏動(dòng)作一滯，隨即面無表情地放下了茶盞。
陳氏冷眼看著莘娘，沒想到她竟敢大膽直白地問她。
魏國公想拉攏程御史，早就提前與侯爺打過招呼。
夫妻一體，她自然是聽侯爺?shù)?。即便不是侯爺?shù)囊馑迹愂弦膊豢赡芟蜉纺锝忉尵売?。這樁婚事既然都已經(jīng)不成了，那就更沒有讓莘娘知道的必要。
她早已叮囑過府里的人，沒人敢違背她的吩咐，是今日在魏國公府聽說的罷。
莘娘看到繼母遲疑了片刻，臉色很不好看，卻沒有否認(rèn)。
依莘娘對(duì)陳氏的了解，此事若是陳氏做主回絕的，那她定會(huì)斬釘截鐵地?cái)嗳环裾J(rèn)，不會(huì)有任何遲疑。
看來并不是陳氏的意思，那就只能是父親了。
沒想到父親竟與魏國公私下有來往。將來若是三皇子落敗，整個(gè)永安侯府豈不是要被父親牽扯進(jìn)去。
陳氏看著面前溫順的莘娘，不耐煩地?fù)]了揮手，她今日心情不快，沒有心思溫聲細(xì)語。
她冷聲叮囑莘娘：“這件事已經(jīng)過去了，你莫再胡思亂想。我累了，你也回去歇著吧！”
莘娘屈膝告退。
回了清漪院，莘娘坐到梳妝臺(tái)前，任由紅桔和金桔替她卸了釵環(huán)，將章坤的話與常媽媽說了一遍。
常媽媽當(dāng)即變了臉色，咬牙道：“哪個(gè)爛嘴的傳閑話傳到了您的耳朵里?！?p> 常媽媽氣惱了半晌，嘆息道：“您及笄沒兩日，老奴就傳信給了舅老爺，只可惜信還沒傳到，魏家就與程家定了親事?！?p> 莘娘笑道：“不礙事的，媽媽已經(jīng)盡力了?！?p> 說到底她還要感謝章坤，若不是他多嘴多舌，自己還被蒙在鼓里。
常媽媽知道大小姐累了，此時(shí)不是細(xì)說的時(shí)機(jī)，她看著莘娘睡下，唉聲嘆氣地出了內(nèi)室。
那邊茵娘和陳惠馨已經(jīng)回清瀾院舒舒服服睡了一覺。
醒來就聽到丫鬟稟報(bào)：“林姨娘來了?！?p> 坐在妝臺(tái)前的陳惠馨聽了，隨口道：“她來做什么？”
茵娘倚在臨窗的美人榻上，呷了口茶，淡淡道：“許是又繡了什么物件給我送了來。”
茵娘放下茶盞，吩咐小丫鬟：“讓她進(jìn)來吧?！?p> 林姨娘進(jìn)了清瀾院的院門，就看到茵娘屋里一個(gè)三等丫鬟正頂著厚重的托盤在廊下跪著，單薄的身板搖搖晃晃，臉色蒼白如紙，眼看著就要昏倒。
八成是自打茵娘出府一直在大太陽底下跪到現(xiàn)在。
那丫鬟林姨娘認(rèn)得，名叫春福，是府里后買來的鄉(xiāng)下丫頭，二小姐嫌棄她名字土氣，給她改名春兒。春兒性子憨厚，不太會(huì)巧舌逢迎，也不知是哪句話得罪了二小姐。
林姨娘扭了頭，有些不忍看。二小姐一個(gè)待字閨中的小娘，如此心狠，若是傳出去多影響自己的名聲。
林姨娘匆匆走到屋前，當(dāng)即換了一副笑臉，進(jìn)屋笑道：“奴家為二小姐做了一雙云頭鞋，二小姐得空試試，看合不合腳。”
“勞煩林姨娘了。”茵娘命丫鬟倒茶，請(qǐng)林姨娘坐。
今日的二小姐待她十分客氣，想來國公府之行很順利。
林姨娘坐到杌子上，笑道：“二小姐說的哪里話，你有事只管與奴家說?！?p> 正在挑選首飾的陳惠馨聽了，扭頭道：“拿來我瞧瞧。”
茵娘吩咐容兒遞了過去。
陳惠馨拿過來翻來覆去看了看。
一雙小小巧巧的十樣錦緞子云頭鞋，周圍用紗綠線鎖邊，鞋尖上扣繡鸚鵡摘桃，樣式新奇，顏色也配的好，繡工更是精細(xì)，別提多精致漂亮了。
陳惠馨只看一眼就喜歡上了，笑著與林姨娘道：“既然姨娘如此熱心，不如也給我繡一雙，就和我表妹一模一樣的好了?！?p> 林姨娘聽了不由怔了怔。
陳家的這位表小姐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口吻，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吩咐自家的奴婢。
林姨娘心中不滿，顧忌陳氏勉強(qiáng)笑道：“不知表小姐可否有現(xiàn)成的鞋樣子?！?p> 陳惠馨當(dāng)即自裙下伸出一只腳來，她的丫鬟忙上前照著畫了鞋樣，遞給了林姨娘身邊的丫鬟黃菊。
林姨娘吩咐黃菊接過鞋樣就告辭出了清瀾院。心里氣得不輕，回了自己的院子就躺在了床上，直呼：“心口疼?！?p> 黃菊忙幫林姨娘順氣，一邊給她出主意：“二小姐如此苛待下人，早晚鬧出人命，如今夫人雙身子不怎么理事，周媽媽一個(gè)奴婢哪里管得了二小姐。咱們府上不是還有一個(gè)嫡出的大小姐?！?p> 林姨娘立刻來了精神，“還是你聰明！走，我們這就去趟清漪院，既然學(xué)了我的手藝，說什么也不能讓她平白享受！”
黃菊立刻笑著扶起林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