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歸宿
第二天清晨的陽光悄然升起，斑駁的毛皮上躺著尋歡作樂的新人，一夜的歡愉讓他們雙雙感到了心靈上愉悅的疲乏。
姑娘臥在古勒沃的懷中詢問：“告訴我你的出身來自哪里，跟我訴說你的親屬來自何方。
我想你一定來自那些英勇的部族，昨日的征程訴說了你的強大?！?p> 卡勒瓦的兒子古勒沃告訴道：“我的部族并不是很大，它只有中等規(guī)模的大小，作為卡勒沃不幸的兒子，一個愚蠢、不太中用的孩子。
告訴我你的出身來自哪里，跟我訴說你的親屬來自何方。你一定來自一個偉大的部族，昨日的戰(zhàn)爭訴說了你的堅韌。”
穿著錫飾的姑娘說道：“我的部族并不是很大，它只有中等規(guī)模的大小，作為卡勒沃不幸的女兒，一個愚蠢、不太中用的孩子。
在我很小的時候，同我的母親生活在一起。
后來我到草原上去采摘莓果，我連著去了兩天，直到第三天我迷失了回家的道路?！?p> 我在哭泣中尋找回家的道路，我站在曠野之中呼喊，我在大山之中叫喊，森林回答了我的哀泣，沼澤響應(yīng)了我的呼喚：糊涂的姑娘，你不用再繼續(xù)叫喚，你的家人再也不會聽到你的聲音。
在這之后，我想到了尋求死亡，可死亡最終拒絕了我的擁抱。
如果我在那時已經(jīng)死去，毀滅了我這個不幸的自己，我就不用在這第三個夏季，經(jīng)歷這件可怕的故事。”
挎著莓果籃，穿著錫飾的姑娘一說完她的故事，就立刻沖出了雪車，跳進了奔騰的河流之中，沉入了洶涌的漩渦之下，死亡追尋到了她的蹤跡，多納拉河流的波浪成為了她平靜的安樂窩。
古勒沃跳下了雪車，看著奔騰的大河，他大聲的哀戚著，心頭充滿了悲傷。
他自憐自艾的說道：“在這個最不幸的日子里，我遇到了自己的妹妹，污辱了母親的孩子?！本o接著他用刀解下了車軛，割斷了雪車的鏈環(huán)，將雪車推入了奔騰的大河，自己則騎著白額的駿馬向著家中奔去。
古勒沃回到了家中，他一臉憂愁的看著自己的母親一言不發(fā)。
母親看見了古勒沃，她立即問道：“你這是怎么了？你遭遇了什么事情？”
古勒沃一臉憂傷的說道：“我做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我去偉大的部族首領(lǐng)交完了地租回來后遇到了一位姑娘，我們一同愉悅的作樂，可就在事后我才突然發(fā)現(xiàn)她是我自己的妹妹，……然后她就撲向了死亡，在那條奔騰的河流之下，沉入了洶涌的漩渦之中，……母親?。∧惝?dāng)初為何不在我一出生的時候就將我毀滅，…………。”
古勒沃的母親聽完了他的故事，她的內(nèi)心也不知該如何處理，但她在失去了一個女兒之后，不愿再失去另一位兒子，于是萬分悲戚的開口說道：“你也許應(yīng)該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到廣大的索米的海角，到寬廣的薩沃的邊地，當(dāng)時間不斷的流逝，歲月會撫平你的悲傷，讓你終將擁有平安的時光?！?p> 但巨大情緒波動讓最后的一絲清明在古勒沃的頭腦深處升起，于是他就立刻的高聲說道：“我不愿意就這樣出去躲避災(zāi)難，我要去往英雄的戰(zhàn)場，到達溫達摩拉罪惡的國度，去為我的父母報仇雪恨，去償還我們曾經(jīng)遭受的苦難。”
話音剛剛說完，穿著最藍襪子的古勒沃就取出了他的長刀放在磨刀石上面磨礪。
…………
古勒沃的母親在旁邊勸說著磨刀的勇士：“你不要前往溫達摩拉的國度，你在那邊能遭遇的就只有死亡。他們會讓你像一頭山羊一樣被拋到污泥中間，像野狗一樣的卑躬祈禱，像癩蛤蟆一樣的趟在泥水里羞辱。”
古勒沃不以為意的說道：“我不會在沼澤中沉沒，也不會在草地上倒下，在烏鴉叫喚的地方，在戰(zhàn)爭響起的領(lǐng)地，高貴的英雄會在那兒迅速的脫離邪惡，在狂熱的美好中獲得無與倫比的榮耀?！?p> 古勒沃的母親繼續(xù)勸說道：“如果你在戰(zhàn)爭中死亡，又有誰能來贍養(yǎng)你的父親？”
古勒沃說道：“那就讓他在院子中死亡，躺在灰堆上毀滅。”
古勒沃的母親勸說道：“那你可憐的母親我，又該怎么辦呢？”
古勒沃說道：“那就讓她在牛欄中死亡，躺在草堆上毀滅?！?p> 古勒沃的母親勸說道：“你還有你的哥哥，他也還需要照料?！?p> 古勒沃說道：“那就讓他在森林中死亡，躺在木堆上毀滅?！?p> 古勒沃的母親勸說道：“你還有你的嫂嫂，他也還需要幫助。”
古勒沃說道：“那就讓她在水井中死亡，躺在木桶上毀滅?！?p> ……………………
古勒沃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磨完了他的長劍，之后又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磨完了他的長槍。
古勒沃做好了所有的準(zhǔn)備，祂渴望去完成屬于祂的復(fù)仇，那是祂命中注定要完成的東西。
但與此同時母親的憐愛也讓他感受到了久違的親情，內(nèi)心的凡性讓在他離開家園之時與神性相互糾纏，祂向著他乖張的父親詢問起心中的渴望：“永別了，我高貴的父親！如果你聽到了我的毀滅，你也許會很哀傷，哀悼我已經(jīng)在人世中消失，在戰(zhàn)爭中毀滅。”
但古勒沃的父親卻毫不在乎的回答道：“我不會為你哭泣，如果我聽到了你的毀滅，我會再生養(yǎng)一個孩子，一個更好、更聰明的兒子?！?p> 父親的話語擊傷了祂的凡性，卡勒瓦的兒子古勒沃也就立刻倔強而恨恨的說道：“如果我聽到了你的死亡，我也不會為你哀泣。
我要重新創(chuàng)造出一個父親，將石頭做成頭顱，將泥巴做成嘴，那沼澤里的蔓越橘做成眼睛，那枯了的樹樁子做成胡須，那柳條做成腿，拿爛樹枝做成軀體?！?p> 之后他又對著他的哥哥說道：“永別了，我親愛的哥哥！你會不會為我哭泣？如果你聽到了我已經(jīng)被毀滅的消息，哀悼我在人世中的消失，哀悼我在戰(zhàn)爭中的消亡?！?p> 他的哥哥滿不在乎的回答了他的問題：“我不會為你哭泣，如果我聽到了你的毀滅，我會再去找一個弟弟，一個更漂亮，也更好的弟弟。”
哥哥的話語讓祂的凡性遭遇了碎裂，卡勒瓦的兒子古勒沃便用哀悼與憤怒的語氣回道：“如果我聽到了你的死亡，我也不會為你哀泣。
我會這樣再創(chuàng)造一個哥哥，用石頭做為他的頭顱，用水楊枝作為他的嘴巴，用蔓越橘作為他的眼睛，用枯萎了的樹樁子作為他的頭發(fā)，用柳條作為他的腿，用一塊爛樹作為他的軀殼?！?p> 再往后就是他的嫂嫂，他語氣強裝平淡的說道：“永別了，我親愛的嫂嫂！你會不會為了我哭泣？在聽到我已經(jīng)被毀滅的消息，哀悼我在人世中的消失，哀悼我在戰(zhàn)爭中的死亡?！?p> 他的嫂嫂回答了他最后的殘余：“我不會為你哭泣，如果我聽到了你的毀滅，我會再去找一個小叔子，一個更好，更優(yōu)秀的小叔子。”
卡勒瓦的兒子古勒沃語氣尊貴而平靜的回答道：“如果我聽到了你的死亡，我也不會為你哀泣。
我會再造一個嫂嫂，用石頭做成頭顱，用水楊枝做嘴，用蔓越橘做眼睛，枯了的樹樁做頭發(fā)，用蓮花做雙耳，用楓樹做肉體?！?p> 三句毫不在意的回答讓古勒沃的凡性遭遇了徹底的擊潰，但凡性中最后的殘念讓祂向他的母親詢問：“我親愛的母親！生養(yǎng)了我的高貴！你會不會為我哭泣，如果已經(jīng)聽到了我被毀滅的消息，哀悼我在人世中的消失，哀悼我在戰(zhàn)爭中的逝去?！?p> 母親立刻悲傷而哀愁的回答了他的問題：“你不懂得一個母親的心靈，也不尊重一個母親的感情。
我當(dāng)然會為你哭泣，直到淚水流滿了牛欄，直到淚水淹沒了小路。”
……………………
凡性殘余的執(zhí)著得到母親最后的眷戀，他在神性的壓迫中到達了心底的最深處沉眠。
神性得到了最終的掌控，卡勒沃的兒子古勒沃穿著最藍的襪子，歡樂地向著戰(zhàn)爭奔赴，歌聲彌漫在荒野之中，吹奏的愉悅經(jīng)過了平原與沼澤，轟轟隆隆地踏著殘株斷梗的田野前行。
就在古勒沃剛剛走過不久，一位送信人便追趕了上來，在他的耳邊喃喃低語，渴望喚醒祂最后的一絲留戀：“你的父親已在家中死去，現(xiàn)在還可以回去見到他最后一面，讓他在葬禮上安息?！?p> 卡勒沃的兒子古勒沃立刻說出了祂的回答：“那就讓他去死，屋子里有一頭騸馬可以拉去墳頭，葬在卡爾瑪那里?！?p> 后來古勒沃又經(jīng)過一片沼澤，高喊的歌聲在開墾地上彌漫，送信人再次追趕了上來，在他的耳邊喃喃低語，想要喚醒祂心中最后的一絲留戀：“你的哥哥已在家中死去，現(xiàn)在還可以回去見到他最后一面，讓他在葬禮上安息?！?p> 卡勒沃的兒子古勒沃不假思索的了斷了送信人念想：“那就讓他去死，屋子里有一頭種馬可以拉去墳頭，葬在卡爾瑪那里?！?p> 古勒沃繼續(xù)向著目標(biāo)行走，他吹奏著經(jīng)過了沼澤，角聲在樅樹林里彌漫，送信人又一次追趕了上來，在他的耳邊喃喃低語，但此時的呼喚卻似乎只是慣性在重復(fù)之前的重復(fù)：“你的嫂嫂已在家中死去，現(xiàn)在還可以回去見到她最后一面，讓她在葬禮上安息?！?p> 卡勒沃的兒子古勒沃說出了意料之中的回答：“那就讓她去死，屋子里有一頭母馬可以拉去墳頭，葬在卡爾瑪那里?！?p> 古勒沃高喊著歌聲經(jīng)過了草原，送信人繼續(xù)追趕了上來，在他的耳邊喃喃低語，不再尋求渴望：“你最慈愛的母親已在家中死去，現(xiàn)在還可以回去見到他最后一面，讓他在葬禮上安息?！?p> 但恰恰是這句話語擊中了古勒沃內(nèi)心最深處的柔軟，他在神性的強壓之中無比傷心的說道：“我可憐的母親已經(jīng)逝去，當(dāng)她離開人世之時，我竟然不在她的身邊，…………用最好的薩克森皂在屋子里將她洗沐，用最細軟的綢子將她圍繞，然后在用細麻布將她包裹，之后再輕輕地抬到墳頭，讓她在卡爾瑪那里埋葬，升起悲傷的歌聲，應(yīng)和著悲歌的回響，愿水鳥拾走她的靈魂，庇護她來生的過往?！F(xiàn)在的祂還不能歸家，因為惡人溫達摩還依然未曾倒下。”
說完了這句話語之后，古勒沃便急不可耐的吹奏起了戰(zhàn)爭的號角，歡樂地向著溫達摩拉前進，他一邊走一邊向著天神祈禱：“塔拉啊！你是至高無上的天神！給我一把最合用、最華麗的寶劍，讓我在戰(zhàn)爭中可以一往無前的戰(zhàn)斗?！?p> 塔拉給了他一把最華麗的寶劍，古勒沃用它屠殺了溫達摩拉的全族，焚毀了所有的房屋，連同象征著祂的古物。
………………
古勒沃完成了祂最終的復(fù)仇，回到了自己的家鄉(xiāng)，來到了他父母的院墻門前。
看著空空如也的住宅與荒蕪空曠的田野，…………屋子爐灶里的煤炭已經(jīng)熄滅、火爐里的石頭也已冰涼、臥室里的地板雜亂繽紛、停船捕魚的碼頭也已折斷破舊，古勒沃知曉了他家人的歸宿，他哭著……他叫喊著來到了父母的墳頭尋求答案。
古勒沃的母親在墳?zāi)估锇l(fā)了聲音：“忠誠的黑狗慕斯第還在這里，你們現(xiàn)在就向著森林奔跑，你要跟在黑狗慕斯第的身后，讓它將你帶到樹木繁茂的林區(qū)，森林里的藍姑娘們就在那里安居，去尋求她們的幫助，去尋求祂們的恩典?！?
母親的話語剛剛落下，黑狗就立刻帶著古勒沃向著森林行走，踏在樹木茂盛的叢林之間，古勒沃認(rèn)出了他將母親的女兒誘惑的那片森林
柔嫩的小草還在那里悲傷、可愛的土地不住的在那里感到痛惜、美麗的花朵一直躲在那里哭泣。
為了那位姑娘的毀滅，青青的小草不再萌芽、美麗的花朵不再開放、可愛的土地不再掩藏。
曾經(jīng)的記憶回到了古勒沃的腦海，他在這里誘惑了姑娘，他在這里污辱了母親的女孩。
古勒沃緊緊地握住了手中的寶劍，…………他拔出利刃向著寶劍開言：“你是否愿意喝干我的血液，吞下我罪惡的肉體？”
華麗的寶劍迫不及待回答了這個罪惡的問題：“我當(dāng)然愿意喝干這邪惡的血液，吞下這罪惡的肉體。哪怕血液即使清白，哪怕血肉即使無罪。”
古勒沃，穿著最藍的襪子的英雄，舉起了手中最華麗的寶劍狠狠地向著自己的頭顱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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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藍姑娘：芬蘭文的直譯，意思為：森林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