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一節(jié)

　　一

　　又過去了一個月，林茜周末帶著張涵在旌湖邊耍，念了一會兒安徒生童話，張涵聽了陣就拉林茜的手說：“不聽了?！卑餐缴某笮▲喗o瘦小丑陋的人帶來心理上的支撐，而海的女兒，林茜認為是最優(yōu)美的略帶幾分凄涼的愛情故事，美人魚愛上了王子，后來還救了王子，然而王子卻錯過了，以為是另外一個公主救了自己，美人魚得不到王子的愛，最后化為泡沫。丹麥現(xiàn)在以塑造的小美人魚作為自己國家首都哥本哈根的象征。還有唐杰訶德，是西班牙作家塞萬提斯的騎士小說，這個人是個把風車也當作敵人的想象力異常豐富的人，這個在現(xiàn)實中格格不入的形像也成了西班牙的代名詞。這就是文學形象的魅力。中國的小提琴協(xié)奏曲梁祝，是在建國十周年為慶祝新中國成立作的。當時上海音樂學院有三首備選曲子，前面兩首一首是大連鋼鐵，另一首是海島女民兵，第三首才是陳鋼與何占豪的這首梁祝。如果只是就政治內容來看，梁祝是選不上的，幸好當時的上海音樂學院黨高官獨具慧眼，拍板選了梁祝，經(jīng)過幾十年，證明這首曲子的生命力。人們在生活中當然不能沒有政治，然而藝術中，更要體現(xiàn)優(yōu)美，而愛情是藝術永恒的主題。梁祝在世界上的地位有多高，看一下梁祝在華人中的地位就知道了，只要有華人的地方就有梁祝，還有一句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華人?？梢妰?yōu)美音樂的穿透力是壓得住歲月的。

　　給張涵買了幾支天下樂，他喝一管直是說：“好喝?！甭曇敉掀鸲嚅L。湖邊有兩個女孩在背功課，瘦黑個問：“你說資本家為啥把東西倒在河里都不給窮人吃呢？”胖胖的那個就說：“所以他們是資本主義，而不是社會主義?！?p>　　見到河里的泡沫，張涵說：“要搞泡泡?！焙铀门K啊，林茜生活在都江堰的農(nóng)村，那時候的水清亮得很，林茜幾乎每天都會到水里嬉耍一陣?，F(xiàn)在這個河里的水臟得嚇人，哪還敢到水里去耍。

　　林茜說：“那都搞得嗎，臟得很。”坐三輪車張涵很利索就爬上去了，回到家中他就說：“我又長到了?！?p>　　林茜還以為他是說著耍的，就說：“你中午就不吃飯算了?！彼豢?，還是吃了些飯。下午張涵睡到三點才醒，林茜在衛(wèi)生間洗了衣服過來，張涵靠在床上摸摸媽媽的臉說：“發(fā)燒了。”林茜摸摸他的臉蛋，原來他真的在發(fā)燒。帶了這幾年娃娃，也帶出經(jīng)驗來了，張涵這是飲食燒，不是感冒發(fā)燒，感冒發(fā)燒是持續(xù)發(fā)燒，飲食燒卻是間歇性地燒。下午婆婆來接他時，他燒已經(jīng)退了。陪他走到街上，他開始不肯放開媽媽的手，后來林茜說：“給媽媽說再見，以后又來耍。”他勇敢地說了聲再見。

　　江飛鴻和周洪健聽張紅玲說了陳潔喜歡江飛鴻，后來又說喜歡周洪健。原來陳潔心中早就喜歡上了江飛鴻，江飛鴻的才華以及他的沉默寡言都讓陳潔為之傾倒，但是江飛鴻心中早就有了偶像，那是他在高中時的同學，江飛鴻何等聰明的人，他就把女孩的照片給班上女同學看。后來陳潔又對張紅玲說周洪健喜歡他。周洪健聽了恍然大悟地說：“怪不得今天下午問了我兩道回不回家，我當時說咋不回家呢?！苯w鴻笑道：“這下給我沒得關系了?！?p>　　張紅玲說：“腦殼反應太慢，連這么明顯的暗示都不懂?！?p>　　周洪健不依：“她開頭說喜歡江飛鴻，江飛鴻倒是把死耗子甩給我了，我甩給哪個。”

　　江飛鴻咧了嘴笑。張紅玲說：“原來你是吃醋她沒有先喜歡你啊。”

　　周洪健嘴巴很鐵：“哪個要她喜歡。她本來一點關系都沒得，她不好生學習，一天還東想西想的，二天咋找到得工作?！?p>　　林茜說他：“有人喜歡是好事嘛，她又沒有非禮你，你還是要有點男子漢風度嘛?！?p>　　江飛鴻在一旁沒開腔，這時把保險絲扯出一截遞給張紅玲：“我追你是追定了，現(xiàn)在就拉到出去。”

　　張紅玲扯下一截保險絲遞給江飛鴻：“拿去，你們兩個心連心吧?！?p>　　江飛鴻把保險絲圍成個心形：“這就是你送給我的。”

　　張紅玲又好氣又好笑，只是說：“反正我現(xiàn)在臉皮也厚了?！?p>　　周洪健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們不理你，你哪會笑啊，有我們才有笑聲。”

　　江飛鴻在一旁說話了：“周洪健經(jīng)常逗寢室中專班的一個小個子，那娃那天臉拉起好長一本正經(jīng)地問他：大哥，我是不是真的很討厭？”

　　幾個人都笑起來，張紅玲一只手直揉肚子喊哎喲，周洪健更是拍掌大笑。

　　說笑以后，周洪健說：“不行，我今天要把她喊下來說清楚。”又對張紅玲說：“今天就在這兒幫我個忙，等會兒我們把她喊下來，說請你看電影，你要答應到。”

　　張紅玲說：“我要回去?！苯w鴻也說：“先騙過她再說嘛?！?p>　　張紅玲就到林茜寢室中來，周洪健兩人就到女生寢室去。寢室那些女生除陳潔外都是灰著眼睛看他們的。有人說：“怪不得陳潔沒買飯啊，原來有人請客啊?！?p>　　幾個女孩就笑，笑聲都是從鼻子里出來的。兩人把陳潔喊下來：“有點事找你。”

　　到林茜寢室陳潔坐在林茜床的右邊翻看著神話故事，江飛鴻說：“我寫的那首詩，你拿來給林老看看?！?p>　　陳潔低著頭回答說：“我交到箱子里去了?！?p>　　江飛鴻常給學院廣播室投稿，陳潔懇求他每次寫了東西讓她先看了，再幫他交上去。這首詩江飛鴻是寫給自己生日的，陳潔就以為這詩是周洪健寫的，讓江飛鴻抄了給她的。

　　江飛鴻又問：“你看過沒有？”陳潔說：“我看你折得那么好，就沒有看?！?p>　　江飛鴻就說：“那是我對生日有感寫的?！标悵嵅徽Z，江飛鴻就一字一句地背出來：

　　燭，

　　靜靜地燃燒，

　　前方的路，

　　漸漸迷茫。

　　我獨自走著，

　　沒有歌聲，

　　只是彷徨。

　　何年何月，才能找到

　　心中的希望。

　　燭啊，

　　你靜靜地流淚，

　　可否知道，

　　我在盼望，

　　盼望和你一起燃燒。

　　周洪健這娃是最討厭的，見陳潔一直在看神話，就說：“看神話的人最容易產(chǎn)生聯(lián)想。”又轉過頭對張紅玲說：“張紅玲，今天晚上去看電影，我請你?！?p>　　張紅玲推辭道：“我要回去，回去晚了姨媽要說?！?p>　　周洪健就強硬地說：“你就曉得回家，你回你姨媽那兒做啥子嘛。今天晚上的槍戰(zhàn)片言情片都有，隨你挑哩?！?p>　　江飛鴻說：“張紅玲一起去看，我也跟到沾點光?！?p>　　林茜開玩笑說：“你去做啥子，當電燈泡啊?！?p>　　江飛鴻卻說：“你也一起去，兩個燈泡更亮。”

　　張紅玲說一句：“不給你們說了，我走了?！鞭D身拿了包走了。她剛一出門，林茜發(fā)現(xiàn)她的鑰匙忘了拿了：“這女子鑰匙還在這兒?！?p>　　周洪健一把抓起桌上的鑰匙追了出去。

　　幾個人吃過飯，林茜要下去散步，陳潔起身和她一道出去，兩個男娃兒也往外走，下樓梯時周洪健說：“林老，我們有事走前頭了?！绷周琰c頭說：“走你們的，我和陳潔一起出去?！?p>　　兩人一道走，陳潔就對她講自己家中的事，她還有個弟弟，正在讀中學，家中都是靠著父親種幾畝地生活。日子過得緊張，必須得節(jié)省。正說著，在校門口，周洪健卻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了：“我們找林老有點事?！标悵嵜靼走@話是對她說的，就說：“林老，你們有事我就走這邊了。”

　　陳潔走后，林茜問：“你們兩個又在扯啥子神嘛！”

　　周洪健居然這樣說：“我們想她跟你散了步回去她們寢室的人還以為她跟我們在一起哩?！?p>　　沒等他說完，林茜氣得罵道：“你們兩個走你們的嘛，陳潔給我散步你們憑啥子干涉嘛，惡人總有惡報，以后總有一天你們會嘗到被人甩的滋味。”

　　這話后來不幸被林茜言中。林茜不是有意咒他們，只是一時氣極了，就罵了他們。

　　結果第二天陳潔對張紅玲說她們寢室的人都知道她和周洪健兩個人出去了，就不好那么早回去，就跑到王定邦家中去看電視，看到十一點過才回去。周洪健聽了氣得口吐白沫，差點背過氣去，于是就和江飛鴻上演了大鬧教室的那場戲。

　　林茜這時還住在學生樓的，這天晚上回到寢室，開始燒水洗漱，剛燒好保險絲就斷了。洗好林茜就去找周洪健和江飛鴻來幫忙。這兩人住校，常愛到林茜這里來耍。在教學樓就聽到周洪健高聲大氣在說：“你一個人去，不要帶林老不喜歡的人?！边@時走廊還有江飛鴻和張紅玲，劉艷也在旁邊。

　　走到寢室林茜問：“你剛才在說哪個呢？”

　　見林茜不解，張紅玲解釋道：“他在說陳潔，人家陳潔對他有意思，他還不領情?！?p>　　原來周洪健害怕班上的同學真的以為他那晚和陳潔出去耍了，專門跑到教室里。江飛鴻扮演跑龍?zhí)椎慕巧?，到張紅玲面前說：“周洪健請你看電影?！睆埣t玲搖頭說不去。陳潔聽到就跑到教室后頭去坐起。周洪健又在黑板上用英語寫道：“不要老是把309的人扯到一起說。”就這樣還不算，還在教室罵：“不要在那里自作多情，你以為你是張曼玉啊，你以為你是林青霞啊?！?p>　　林茜就說：“人家有愛的權利，你不是非要接受，但是也不要把人家看成敵人一般。大度一些?！敝芎榻s說：怪江飛鴻

　　嘛，他開頭把死耗子甩給我了，我甩給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