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三節(jié)
三
張志明和趙文躍約了幾個人喝酒。這天,馮小露到外面應酬去了,里面有張志明的兩個熟人,也有趙文躍另外約的人來,有些人本是不相識的,因為都喜歡在外面耍,經常有飯局,這個熟人圈子就越來越大。
這天是張志明做東,他先來了個開場白,杯子舉起老高,對女士說:“這杯酒無論如何幾位女士得喝了。”
交通局的李女士說:“你喝了我們才喝。”
說著把自己的杯子遞給他,他笑嘻了接過來說:“我喝了你們再喝就等于是嘴巴挨嘴巴啊?!?p> 女士中有的說:“哎,今天硬是貓不在,老鼠翻天了嗎!”
旁邊劉女士說:“啥子意思呢,哪個是貓,哪個是鼠呢?”
肖輝反應過來,接了一句:“你硬是讀書讀得腦殼發(fā)木了嗎,今天這個小露沒在這兒,所以張志明可以張起嘴想說啥就說啥,如果小露在這兒,情況就不一樣了,他還敢給女士亂說一氣啊,他這個老鼠,今天硬是要充個老大呢,張志明,你娃今天不要太猖狂了,好久我把你今天的不軌言行說給她聽了,你還敢這么猖狂嗎?”
張志明笑呵呵地說:“你說你的,看她得不得信嘛,況且我諒你肖輝不會去告我的狀,就算你真正告了我,我還反而說你編造謊言來破壞我和她的關系,你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兩面不是人了?!?p> 趙文躍等幾人聽到兩個人斗嘴,也來湊趣,趙文躍說:“肖輝你要給張志明兩個斗嘴,看你們兩個哪個說得贏,張志明哲學系出來的,哪個辯論得過他嘛,再咋個說,張志明在黨校教邏輯學又教了那么多年,你們兩個繼續(xù),我們在旁邊觀戰(zhàn)就是了。”
張志明就說:“這個婚姻啊,難說得很,你在外面看到哪個好得很,你走到一起去了,問題就出來了,你兩個沒在婚姻里面,只是兩個人閑耍一下,沒得啥子矛盾,但是走到一個家庭里了,距離近了,就會有很多摩擦,哪還有原來的感覺啊?!?p> 肖輝嘴快,立刻回敬道:“啊,你離了個胖的,找了個瘦的,又在打啥子主意了嗎?不要緊在那兒搞些再結再離的游戲出來?!?p> 劉女士這時說話了,這是個文靜中又有靈性的女士,這天穿著一件紫色大衣,化了妝,顯出幾分風韻,她對婚姻也有她的看法:“婚姻里面是講究責任,中國人的婚姻是兩個家族的關系,中國人本來講究人情世故,你與他結了婚,他家里有什么事,親戚有什么事,都覺得理所當然地找你幫忙,與美國人不一樣,美國人不怎么講究親戚關系,他與你結婚,并不意味著你的親友有什么問題他都要幫著管。各有千秋,美國人強調個人獨立,中國人基本上都生活在人情網中,有好些貪官犯罪,撈了很多錢,很大一部分是因為他逃脫不了人情關系,有的是自己當了官,老家的人讓他幫忙,他幫忙就可能幫出了問題,把自己也搞了進去,前陣不是聽說,某市一個學者型的市長遭了,這個市長一走到那個市去,馬上動手砍樹,把當?shù)亻L得多好的樹子都砍了,”
說到這兒,李女士問道:“他把樹砍了做啥子呢?”
旁邊趙文躍搶著回答說:“他要撈錢,就要在市政建設上做文章,一棵樹動輒幾千上萬,他砍了又栽,一進一出,就可以收受回扣?!?p> 劉女士接著說:“就是,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問題是這個人硬是財迷心竅,剛剛上任就這樣搞,他把他老家的親戚都弄來參與這個城建,得了很多錢,然后又在某賓館長期開了間房,不是搞女人,是與幾個商人在里面打麻將,每周都去打,他被紀律盯上,就是因為他在賓館開的房,經??吹剿ィ詈笠徽{查,原來在里面打大牌,他打一場麻將好多錢,你們以為象我們打幾塊錢十塊錢一炮的,他一場打下來,就贏幾十萬,你們象張志明打五十的嗎,一場下來就幾千塊錢不得了了嘛,這樣子搞還不遭啊,沒好久,他就遭抓了,聽說判了無期徒刑。”
張志明說:“好多人都是見了錢就想撈,包公頭這些忙不贏地送錢,送了錢,還不是想多撈些回來啊,哪會與你這個人有感情嘛,都是利益捆綁?!?p> 李女士說:“這些人想不通呢,那些非法所得的錢,你哪敢要嘛,查出來就要進去,一輩子的清白也沒得了?!?p> 肖輝說的是:“管人家的,人家還是風光過嘛。”
說到這里,張志明說:“我們就不要討論這些問題了,我們還是要唱歌的唱歌,要打牌的打牌?!?p> 然后一伙人到娛樂場所,趙文躍幾個人打牌,張志明這晚上來了興致,與兩個女士唱歌。
李女士第一個唱,她唱了一首鄧麗君的原唱:我只在乎你,這首歌是這樣唱的: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將會是在哪里,日子過得怎么樣,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許遇到某一人,過著平凡的日子,不知道會不會,也有愛情甜如蜜,任時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氣息,人生幾何能夠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所以我求求你,別讓我離開你,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絲絲情義。
一曲唱罷,大家都說好,張志明就上去唱,他唱的是闖碼頭,這首歌很粗獷:我們倆去闖碼頭啊,馬上就說要分手,惱人的汽笛
淹沒了哀愁止不住眼淚流,不是哥哥不愛你,因為我是農村的,一年的收入只能養(yǎng)活自己,哪里還能顧得上你。最后唱的是以后到了城里,開著大奔來接你,到那個時候把你摟在懷里,再叫一聲親愛的。
劉女士唱了一首一剪梅,這是情歌里的經典:“真情象草原廣闊,,層層風雨不能阻隔,總有云開日出時候,萬丈陽光照耀你我。”
唱到這里,有人喝彩:“這個歌唱得聲情并,真正是情歌中的情歌。沒想到劉女士還有這么好的樂感。”
劉女士一邊說謝謝,一邊接著唱下面的:“雪花飄飄北風嘯嘯,天地一片蒼茫,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只為伊人飄香,愛我所愛,無怨無悔,此情常留心間?!?p> 這首歌江育恒唱過,費玉清也唱過,各有各的不同,劉女士唱了下來,贏得一片掌聲。她自己還沉浸在歌聲中,音樂的魅力就在于能夠讓人回味無窮。
下面就是李女士點的那首小城故事多,充滿喜和樂,若是你到小城來,收獲特別多。談的談,說的說,小城故事真不錯,請你的朋友一起來,小城來作客。
這首歌是莊奴專門跟鄧麗君寫的,還有那首又見炊煙:又見炊煙升起,暮色照大地,想問陣陣炊煙,你要去哪里,夕陽有詩情,黃昏有畫意,讀情畫意雖然美麗,我心中只有你。
李女士唱了兩首鄧麗君的歌,張志明就說:“嗬唷,沒想到李女士硬是把鄧麗君的格調保留下來了,我們就稱你為小鄧麗君?!贝蠹乙恢抡f道:“李女士真的象是鄧麗君的再現(xiàn)?!?p> 八十年代,若要聽鄧麗君的歌,需要偷偷摸摸地聽,她的歌軟綿綿的,總以為要讓人喪失斗志。后來李谷一唱鄉(xiāng)戀,也經過了許多曲折,在春晚上,數(shù)不清的觀眾寫信給晚會欄目組,要求李谷一唱鄉(xiāng)戀,通過層層上報,終于通過了。鄉(xiāng)戀也是唱得人心醉:你的聲音,你的歌聲,永遠留在我的心中,昨天雖已消失,卻難得與你相逢,只有風兒送去我的深情。我的情愛,我的美夢,永遠印在我的懷中,明天就要來臨,卻難得與你相逢,怎能忘記你的一片深情。
人們經過運動中只講斗爭的時代,過度到改革開放的時代,當然會有抒發(fā)感情的歌流行開來。于是好多人都想當歌星,當不了歌星的,到卡拉OK廳唱一陣,也算圓了歌星夢了,只是又有人說:卡拉OK是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有些人唱得不一般的難聽,還要唱個不停,把別人的耳朵折磨得受不了。
但不管怎么說,人們的業(yè)余生活中,音樂是很重要的一個部分。前不久,看到西部某個縣長,讓省交響樂團給他伴奏,他在臺上拉二胡,如今網絡通信快得很,他拉二胡的視頻一下在網上爆紅,人們聽了后紛紛議論說:某省交響樂團被權力強奸了。省交響樂團出面回應說:我們沒有被強奸。應該說樂團是為了錢,也可能還有說不出的苦衷。
這天最后是張志明上臺唱了個草蜢唱的失戀陣線盟:他總是只留下電話號碼,從不肯讓我送他回家,聽說你也曾經愛上過他,也一樣無法自拔,你說你從不會假裝瀟灑,讓我快放棄他,把過去當作一種升華,當你我不小心又想起他,就在記憶里劃一個叉。
歌唱完,已經一點過了,然后一伙人出來,趙文躍幾個人對唱歌沒興趣,幾個人在旁邊喝啤酒,一晚上每個人都喝了幾十瓶酒。張志明沒喝多少酒,就把幾個喝得有些醉的人送回家。趙文躍本是開車來的,這天多喝了些,車就放在酒店停車場了。后來他出事后,林茜想起張志明一早警告過林茜說的話:你不要坐趙文躍的車,人家都說他開的車是碰碰車。因為他經常喝得東倒西歪的還開車。當時林茜就說:你把我說得那么瓜,我坐他的車做啥子,我一般是坐公共汽車,實在搞不贏了我去打的,再怎么說有保險嘛,私人的車萬一出了問題,顛轉不好辦,你喊人家賠錢嗎,人家都是順帶著幫你的。林茜是個認死理的人,后來到工程學院上班后,離家有十幾里路,經常都有人讓她搭便車,林茜一般都拒絕了,好些人當著她的面就說她清高,有車不搭,非要去坐公交,林茜覺得不要隨時隨地都想著占便宜,自己本來就是個當家作主的人,隨你怎么說,世界上總要有堅持原則的人,見到便宜就想占,本來就不是林茜的風格。林茜的媽就是個很有骨氣的人,在六幾年,她就非要讓林茜跟了她的姓,說到張涵的撫養(yǎng)問題時,媽對林茜說過,就是張志明不供你一個人也供得了。林茜覺得自己應該繼承了媽的這種剛強的性格,說到底,兒子是自己的,就是沒有父親你一個人還是要供他,所以她從來都沒為撫養(yǎng)費和張志明有過爭執(zhí),不象有些人離了,為一點錢搞得不可開交。不過,摸著良心說,張志明一家人對張涵都是很好的,錢上面跟林茜也沒計較過。
這晚上,張志明把趙文躍送進林茜他們住的學院宿舍,(趙文躍和林茜都住在同一幢樓,趙文躍在另一個單元。)張志明看著趙文躍下了車,問他:“要不要我把你送上樓?”趙文躍住在二樓。趙文躍回答得很清楚:“用不著,我喝那點酒算啥子啊,今天白酒我只喝了半斤,我當真要喝,白酒可以喝個八兩沒問題?!睆堉久饔謫柫司洌骸澳氵€喝了啤酒的嘛,硬是沒得啥???”他回答道:“沒得問題,你快開起車走你的,就幾步路我都走不上去了么?”見他說話很清楚,走路也還沒有東倒西歪得厲害,張志明沒下車,開車離開了。
趙文躍就自己往自家屋里走,本來路不長,只幾十米,他也走過去了,樓也不高,就住在二樓,他自信滿滿地把鑰匙都掏出來了,這天他夫人林珍在單位值班,沒在家,哪知他剛剛要上到二樓時,最后一級臺階踩滑了,人一下往下倒,本來酒喝得還是不少,根本控制不住身體,哪曾想到倒下來時,脖子剛好磕在了二樓最高一級臺階上,人一下就動不了了。人不能動,喊也喊不出聲,心里卻還是明白的,手機在包里頭,但他連掏手機都掏不了,心里想著這晚上咋個過啊。人趴在樓梯上,真的才叫度日如年,應該是度秒如年,因為他知道那時都是一點過了,多數(shù)人都在家里不再出來了,老婆也不在家,如果在家呢,曉得他沒回來,還可以給他打電話,電話打不通就會找下他,現(xiàn)在老婆完全不知道他沒著家這個事情,今晚上未必就交代了?好在他沒躺好久,還有個回來得更晚的四樓上的人回來了,看到他趴在那兒,知道出問題了,趕緊敲開了三樓肖輝家的門,四樓這個人是外面的人在這兒買的房子,知道肖輝家是與老趙一個單位的,肖輝老公周老師忙著把門衛(wèi)找來幫忙,忙打了120送到市醫(yī)院去了。肖輝后來講起來這一經歷時對林茜說,趙文躍當時在救護車上還說了句:今天這個酒喝大了。
馬上通知家屬,家屬連夜打的趕了來。醫(yī)院先是打CT,又檢查赫磁共振,各種檢查下來,結果是頸椎骨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