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撒朗因為天戮的戰(zhàn)書做出調整時,在杭城西嶺前哨站飛羽營地的深處,一座獨立的別墅內。
唐錦正在地下負一樓的推演室做最后的演算。
這兩年,為了給撒朗一種自己在盯著她的感覺,唐錦其實還是花了挺大功夫的。
他甚至為此與九嬰做過幾番交易。
九嬰與撒朗有合作也有競爭,唐錦在找準角度的時候,也能夠從九嬰那邊拿到一些撒朗在其他城市的小線索。
再結合一些唐錦自己的勢力收集的信息、官方的渠道、以及先知優(yōu)勢。
有這么多信息優(yōu)勢,讓唐錦在知道大局走勢的前提下,能夠在某些不痛不癢的地方持續(xù)地給撒朗自己在追蹤她的信號。
唐錦想給撒朗一種緊迫感,一種自己在慢慢侵蝕她的如意算盤的危機感。
有自己的窺伺,加上現(xiàn)在大環(huán)境對黑教廷如此不友好,還想在華國如逛后花園一樣輕松,那是必不可能的。
唐錦要逼撒朗加大投入,要逼她加快節(jié)奏。
如此做倒不是希望她在動作變形之后自亂陣腳。
而是這場古都盛典,同樣是他天戮的成王儀式,唐錦已經(jīng)不想等那么久了。
這次關于博城的宣戰(zhàn),就是唐錦第一次亮劍。
在博城、古都、魔都這三個關鍵城市中,唐錦之前只是在魔都對撒朗的灰衣和黑衣有一些輕微挑釁,在博城和古都則沒有任何動作。
而現(xiàn)在,從博城開始,唐錦就要真正施加壓力了。
如果撒朗還像原世界線一樣慢慢吞吞拿著博城這種小城市做游戲,那唐錦就要從魔都開始步步緊逼,甚至告知撒朗古都見了!
這是一場不對等的競技,如果公平對戰(zhàn),唐錦覺得自己不一定能在謀略上勝過撒朗。
但是當撒朗的牌都打光了,唐錦回了檔再重新開局,這種情況下唐錦有信心算計無策,讓撒朗踩在自己為她設計的道路上還深信不疑沒人能察覺到她的目的。
因為,自己本就沒打算阻止她喚醒那龐大的亡靈帝國?。?p> ……
就在博城因為撒朗與唐錦的布局而暗流涌動的時候,穆寧雪也回到了這座城市。
兩年前立下的那場決斗,在明日就要正式舉行了。
有一些事情,穆寧雪覺得與其讓它一直留在心中的某個角落,不上不下。
倒不如就在這次,將一切撫平。
穆寧雪沒有讓穆卓云來迎接自己,她一個人回了博城,然后也沒有急于回家,而是漫步在博城街頭。
真正算起來,她其實從未仔細打量過這座南方小城。
如今心境開闊了,才覺得別有一番滋味。
終于擺脫了一切的疼痛,穆寧雪也感覺自己恢復了一個少女該有的樣子,時不時,還會因為一些普普通通的見聞或日常,而情不自禁浮起笑容。
這種狀態(tài),她覺得真好。
到了伴晚的時間,穆寧雪才回到家中,趕上了一餐豐盛的晚宴。
閨女回來了,明天又是為義子宇昂舉辦成人禮的日子,穆卓云滿臉都洋溢著笑容。
穆卓云一邊喝著小酒,一邊關心著穆寧雪近期的一些情況。
穆寧雪雖然回來的少,讓他時不時想念,但穆寧雪的修為也超出了他的預期,讓穆卓云滿是欣慰。
女兒注定要沖出博城這個小地方,他能做的也就是在為她欣喜的同時,將博城這塊基業(yè)守好。
再為她挑上一兩個得力助手,到時候不管遇到了什么,至少博城這邊還有個老本。
穆卓云還適當?shù)刂匦陆榻B了一下宇昂,穆寧雪回家都少,對宇昂自然沒多少印象。
在穆卓云的感官里,宇昂這小子還是比較忠誠與老實的,只要他丟掉不該有的幻想,穆卓云還是不打算虧待他的。
這次大張旗鼓地為宇昂舉辦成人禮,也是一種對他的看重與激勵。
穆卓云將宇昂當前的修為、一些性格、以及自己對他的安排都講述后,穆寧雪只是低頭吃飯,既沒有說什么也沒有什么表情。
穆卓云倒也不在意,穆寧雪“兩個月”前達到了中階。
這個在博城都已經(jīng)是上流法師的修為,穆寧雪四年就做到了,她應該有更高的眼光。
穆卓云最后還是點了點莫凡,他找了個與穆寧雪對視的機會,開口道:
“說起來,爸爸倒是因為之前的事情小家子氣了,老和莫凡那小子過不去,也是這小子犟脾氣。不過啊,等明天宇昂贏了他,也不用他道歉什么的,就當做一次普通的戰(zhàn)斗好了。這樣那小子以后在博城,也不會抬不起頭來,寧雪,爸爸這樣安排,你滿意嗎?”
穆寧雪笑了笑,仍然沒有說話,像是默認了一樣。
穆卓云覺得自己理解了穆寧雪笑的意思,他也打算將對莫凡那小子的提防徹底放下了。
穆卓云打算開始好好去物色一些大世家的子弟,要在修煉的路上走得更遠更踏實,還是離不開資源。
他能提供的幫助有限,那他就要盡最大的力氣,去尋找一些優(yōu)秀一點的世家子弟。
家世不能壞但也不需要太好,不能比他家強太多,那可能會讓寧雪受委屈。
性格一定要好,天賦也要跟得上寧雪的步伐。
到時候努力找到一個這樣的如意郎君,讓閨女能夠與其一起努力成長,再和睦的過過日子,就美滿了。
穆卓云帶著美好的憧憬,又去莊園里最后檢查了一下明天的布置,就回到了房間。
晚上喝了點酒,又走了幾圈,此刻他也有點乏了,剛剛洗了個澡便準備睡覺。
突然,主臥傳來了敲門聲。
穆卓云洗了個澡倒是清醒了許多,有點疑惑地把門打開,便看到穆寧雪一身便裝出現(xiàn)在門口。
“爸,”穆寧雪一邊走進房間一邊開口道:“去外面聊聊?”
穆卓云看穆寧雪的神情輕松,還以為她許久沒回家了,還想和自己多說說話,便笑道:“好啊,難得閨女想找老爸多聊聊。”
兩人走出臥室旁邊的陽臺門,來到穆氏山莊視角最好的露臺。
這片開闊的露臺就有四十幾平,站在露臺邊緣,不僅能將莊園盡收眼底,還能遠眺山莊之下的博城。
在夜空之下,整個博城的夜景盡收眼底,這里就是博城風景的最高處,也是博城階層的最高點。
穆寧雪迎著涼爽的晚風許久都沒有說話,穆卓云偏頭看向自己的女兒,她帶著一種淡淡的笑容,給人很愜意舒適的感覺。
但又不像是一種單純的如同喜怒哀樂笑的普通情感,穆卓云注視著女兒的表情與眼神,他真的看不懂她了。
總感覺在那個笑容里,是她過去經(jīng)歷的許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當?shù)搅舜藭r展示在自己面前時,已經(jīng)是一種閱盡千帆過后融入到氣質里的淡然。
“很早以前,小的時候,大家都稱呼我為城堡里的公主,然而這偌大的穆氏莊園,在我眼底反而像一座囚牢?!?p> 穆寧雪的聲音在空曠的露臺響起,語氣沒有惆悵、沒有感慨,反而空靈得飄忽在天空之中一樣。
穆寧雪開口就是一些不敬之言,穆卓云眼里卻只有黯然。
“當時的我,其實有想過,是否真的是有什么東西,是我需要背負的宿命,讓我不能與其他伙伴一起玩耍。但當我真的了解我的宿命之后,才發(fā)現(xiàn)阻礙在我與童年伙伴之間的,只是門戶與階層之見。”
“而我的宿命,反而倒像是對其的嘲諷,爸,你帶給莫凡家里的屈辱,就如同穆氏世族帶給我們家的屈辱,何其相似與可悲,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你……你……”
這番話是如此地突然而又尖銳,讓穆卓云感覺自己被一根冰冷無情的矛刺穿了內心,張開嘴巴卻完全說不出話來,甚至有種內心的齟齬被暴露出來后想要反擊的怒意。
“或者換個解釋吧,你如此強調莫凡永遠是那只小丑,他上不了臺面,不知天高地厚,你想如何操縱他就如何操縱他。這又何嘗不是在穆氏世族面前,我們的窘迫?!?p> “你的所有行為,內核都是階層不可跨越。你自己希望躲在這個道理之下,這樣面對穆氏世族的欺辱,所有的無能為力都得到了寬慰,在這種情況下,你也見不得別人懷有沖破階層的勇氣,因為那是對你的一種……”
“夠了!”穆卓云一聲大喊。
“夠了啊……”穆卓云痛苦地閉上眼睛,那封存在內心深處的往事都沖破了封印,如同針孔一樣將腦海扎得血淋淋的。
原來,是他一直在逃避嗎?是他不敢面對嗎?是他沒有勇氣嗎?
是他自己無能??!
無能到此時面對女兒的指責,都說不出一句反駁。
穆寧雪看著父親此時狼狽不堪的表現(xiàn),心里也不好受。
老師教得她最多的就是同理心,她異位思考,面對龐大的穆氏世族,穆卓云只是一個普通的高階法師,他承擔了多少壓力呢?而他從來都是那個一心為自己的父親。
“爸,我說這些不是譴責你。我已經(jīng)知道了我的宿命,我也有我的機遇,我將來會向穆氏討回公道。你不用一個人背負所有了,這份巨大的壓力會讓人心里變形,我會和你一起承擔。”
“我們就從為曾經(jīng)對莫凡家的行為道歉開始,宇昂已經(jīng)被我打得明天上不了場了,這份地圣泉,加上我們父女的道歉,就作為補償,為過去畫上句號,也為未來翻開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