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夢蝶微微頷首,等候多時的星河終于獲得了自家小姐的首肯,步法微動帶起一陣輕風(fēng)很快便來到了二人身邊,一把握住了秋云就要落在小丫頭臉上的巴掌。
“賤婢,你敢攔我!”秋云手腕被捏得生疼,尖叫著道。
“竟敢在大小姐面前放肆!”星河厲聲道。
秋云這才回頭看向站在花廳門口臺階上的顧夢蝶道:“請大小姐安,奴婢眼拙沒看到大小姐,還請恕罪?!?p> 這一看之下,秋云一時竟有些恍惚。
顧府大小姐容貌平庸薄才寡德,這是大俞京城中眾人皆知的事實,秋云平日里跟著顧府之中最受寵的二小姐顧夢霜,自然從不把顧夢蝶放在眼里。
但是近日一見之下,她竟然在顧夢蝶身上感受到了一種不可違逆的強大氣場,這種氣場并不以權(quán)力或者金錢為依托,而是僅屬于顧夢蝶本人的。
顧夢蝶原本不喜歡與這些刁奴計較,但是今天早上的好夢被這不知死活的丫頭攪擾她本就有些起床氣,再加上方才秋云竟然敢動手打自己院中的人,她自然要讓這囂張跋扈的刁奴好好長長記性。
廣袖羅衣隨意地披在身上,顧夢蝶抱臂靠在門框上似笑非笑地看著站在院中的秋云:“本小姐這么大一個活人在這兒站了有一會兒了,秋云姑娘都沒看見,我只當(dāng)你是瞎了呢?!?p> 秋云再怎么蠻橫也不敢明著在顧夢蝶面前放肆,只是漲紅了臉一言不發(fā)。
星河搬來一張椅子放在屋檐下的臺階上,顧夢蝶坐下問道:“說說吧,一大早來我棲蝶軒干什么?”
“回大小姐的話,琦少爺近日修葺書房,少一架屏風(fēng),二小姐吩咐搬大小姐書房中的玉蝶戲屏風(fēng)一用?!鼻镌普f了一半,察覺到顧夢蝶的眼神愈發(fā)冷冽,忙改口道,“不過借去擺幾天,等少爺添置了新家什便送回來?!?p> 顧夢蝶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這丫頭在撒謊。
顧府現(xiàn)在的當(dāng)家主母孫麗姝所出的少爺顧琦乃是顧家的獨子,府中上上下下寵得沒邊兒,要星星都不敢給他摘月亮,他修葺書房怎么會少屏風(fēng),還要從棲蝶軒搬?
必然是秋云隨便找了個由頭,扯著顧琦的虎皮大旗要把自己書房中的屏風(fēng)拿出去倒賣貪錢。
棲蝶軒中的東西多是顧夢蝶親生母親還在世時留下來的。
自從母親死后闔府上下更是把這個大小姐當(dāng)成透明人,月錢都常常拖欠更何況院中的玩器擺設(shè)根本從來都沒見人送來過。
偏偏母親作為森羅殿蝶王,別的沒有錢卻不少,棲蝶軒中陳設(shè)擺件沒有則已但凡有的皆價值不菲,孫麗姝眼饞肚飽總要尋些由頭從她這里撈走。
這些年進(jìn)得少出得多,顧夢蝶本就已經(jīng)不悅,只是為了隱藏自己蝶王的身份不愿卷入是非懶得與他們計較而已。
誰料近些年府中都看她好欺負(fù),竟然連下人都敢打棲蝶軒的主意,三番兩次前來攪擾,真當(dāng)她顧夢蝶是紙糊的嗎?
顧夢蝶接過星河送遞來的茶盅,掀起盅蓋看了看里面清澈的茶水,露出一個和藹可親的笑容道:“原來如此,是我誤會了。既然是琦兒的書房所需,自然不能怠慢,我這便親自派人將屏風(fēng)搬去二妹妹院中,也省的你們勞累。星河,你帶幾個干凈利索的婆子,將書房中的屏風(fēng)搬到二妹妹的院子里去?!?p> “不,不用了!奴婢去回二小姐就可以了?!鼻镌苹琶u頭。
雖然顧夢蝶極受夫人厭惡,但畢竟是主子,她身為奴婢偷主子的東西出去倒賣貪墨銀兩,這事若是讓二小姐顧夢霜知道了,她的性命只怕就保不住了。
面對秋云的慌亂,顧夢蝶只是悠哉地品著茶將她晾在那里,半晌之后才“咣當(dāng)”一聲將茶盅蓋子蓋回去,發(fā)出不大不小的清脆聲響。
第一次這樣面對面地站在顧夢蝶面前,秋云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得喘不過氣來,此時竟然被這一聲脆響嚇得噗通跪在了地上:“大小姐,奴婢全都說。奴婢是想將您書房中的屏風(fēng)搬出去換些銀兩,饒了奴婢這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顧夢蝶冷哼一聲,“啪”地將手中的骨瓷茶盅摔在了秋云面前道:“果然大膽。星河,把她押到二妹妹面前發(fā)落吧。”
秋云聞言,磕頭如搗蒜痛哭道:“二小姐要是知道了,奴婢會沒命的!您大發(fā)慈悲饒了奴婢這一次吧,奴婢家中還有老娘和妹妹要靠著奴婢的月錢養(yǎng)活呢!”
她哭得撕心裂肺,同為奴婢的星河看著難免動了惻隱之心,慶幸自己遇到大小姐這樣的好主子,要是遇到二小姐那樣動不動就打罵丫頭的,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呢。
想到這里,星河不禁開口為秋云求情:“小姐,這秋云也是可憐,小姐就饒了她這一次吧?!?p> “星河姐姐,星河姐姐您救救妹妹吧!”秋云見星河為她求情,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不顧地上的碎瓷片劃破膝蓋爬到星河腿邊連連求饒。
顧夢蝶知道這秋云一貫是陽奉陰違,也就星河這個傻丫頭會對她動惻隱之心。
但是轉(zhuǎn)念一想秋云雖然可惡卻罪不至死,二妹妹顧夢霜那個驕縱的脾氣如果讓她知道了秋云的所作所為說不定真的要把她活活打死。
“罷了,這件事我可以不告訴二妹妹?!鳖檳舻麌@了口氣道,“但是下不為例,若是再被我發(fā)現(xiàn)了,定然不會輕饒。”
秋云大喜過望,又連磕了幾個頭說了一籮筐的奉承馬屁,這才拖著受傷的膝蓋一瘸一拐地離開了棲蝶軒。
離開棲蝶軒沒走出多遠(yuǎn),秋云的眼神中的悔悟感激逐漸消散,變成了濃濃的不甘。
她以前只當(dāng)這顧夢蝶是個好拿捏的軟柿子,沒想到今天竟然拿出了這樣的威勢來欺壓自己,自己竟然當(dāng)著那么多丫鬟婆子的面給那個廢物磕頭,簡直豈有此理!
她顧夢蝶有什么可威風(fēng)的,不過是仗著主子的身份罷了,竟然這樣欺辱自己,這個仇若是不報,她秋云如何在顧府中立足。
既然顧夢蝶用主子的身份來欺壓自己,那自己也要找一個主子來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她才是。
想到這里,秋云在路邊停下,思索了半晌才終于想出一條計策來。
她咬了咬牙,伸手狠狠地扇了自己幾個巴掌,面頰很快脹痛起來,她來到水邊照了照水中的倒影,果然看到雙臉又紅又腫,原本還算清秀的面容變得有幾分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