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紀家的那些身后事,賀宴錫一到橋溪鎮(zhèn)就交給蘇里,很快便處理好了。
村長帶紀清宵和賀宴錫到村委會去了一趟,后續(xù)的事情辦的很順利。
回到紀家,看見那些親戚們已經走了,紀清宵悄悄松了口氣。
蘇里在車里等賀宴錫,看見他回來忙下車,“賀總,有件事情要跟您匯報,是跟紀小姐相關的事?!?p> 賀宴錫讓紀清宵先回家等他,自己跟蘇里回到車里。
“先前您要我去查的事情,有消息了?!碧K里的語氣又添了幾分謹慎,“您母親生前接的最后一通電話,號碼確實是紀家已經去世的那位老人的。賀總,您看……還要帶紀小姐回您那里嗎?”
賀宴錫語氣清冷,“定下午的機票,提前給紀清宵收拾好一個房間?!?p> “好的?!?p> 賀宴錫開車門,一雙長腿已經跨出去,忽然想起什么,回過頭,再次叮囑蘇里,“還有件小事,你盡快辦妥?!?p> 才以為要放晴的天又暗了幾分,雨停了不到一小時,又淅淅瀝瀝的下起來。
賀宴錫走到門口,他以為紀清宵在收拾行李,走近,才看見小姑娘坐在秋千上望天。背影單薄,兩只小手扶在秋千兩邊的粗繩上,左手手腕上系著一根紅繩,更顯得纖細,一雙瘦骨嶙峋的腳裸,讓賀宴錫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這孩子實在太瘦了。
聽到腳步聲,紀清宵雙腳點地,讓秋千停了下來。
賀宴錫走到紀清宵身旁,也看了看窗外的景色。
“我不去京城,也不想去賀家生活。你也不用因為當初答應了我阿婆什么而為難?!奔o清宵細細的一道聲音,“剛才謝謝你替我解圍,我會離開橋溪鎮(zhèn)的,但不是跟你回賀家。強人所難的事我不會做。”
小姑娘不再懼怕,一雙大眼睛看著賀宴錫。
賀宴錫意味深長的微笑了一下,“弄虛作假的事我也不會做?!?p> 紀清宵的表情一瞬間僵在臉上。她原以為這個人和其他親戚一樣,巴不得她主動說放棄,就可以撇開他們之間本就不存在的關系,一了百了了。
“我答應要帶你走,是因為紀家對賀家有恩沒錯。但還有個原因?!?p> 賀宴錫蹲下來,視線和紀清宵平行,眼里難得能透出幾絲溫柔,“我們之前見過的?!?p> 三年前,賀子良的船出海遇險,恰好碰到漁船好心相救,漁船的主人就是紀清宵的阿公。
賀宴錫得知后擔心父親安危,便也立即趕來橋溪鎮(zhèn),人地生疏,道路泥濘,他拿出手機導航卻發(fā)現無路可尋。
小姑娘扎著一個干凈利落的麻花辮,正興沖沖捧著什么從照相館里走出來。
抬頭看見了孤高沉默的賀宴錫。
“哥哥,你是在找人嗎?我一直在這里住,也許可以幫到你。”小姑娘湊過去。
“請問橋溪鎮(zhèn)的海邊離這里還有多遠?”
“就在前面的路口轉彎,直走到紅色房子的地方,再往左,就能看見海了?!毙」媚镞呎f邊比劃著,手里的相冊沒拿穩(wěn)掉在了地上,照片散落。
賀宴錫伸手幫她撿照片。
目光無意落在照片里那對男女的一剎那,呼吸一滯。
一股火淬在心頭,無數痛感帶著恨意涌入腦海。
小姑娘清亮的聲音,“哥哥,你認識照片里的叔叔阿姨嗎?他們結婚好幾年了,現在依然特別恩愛呢?!?p> “結婚…好幾年?”賀宴錫站起身,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切。
“阿姨親口說的呀,我好羨慕他們的感情?!?p> 他不說話,心里像是扎了一根刺。眼睛從那對男女身上挪開,女人身邊另一個男人更是讓他心底一顫。
“這個是我和阿公,這邊這個是醫(yī)生叔叔哦,因為阿姨擔心叔叔的傷,才特意請她的私人醫(yī)生來這里的,醫(yī)生叔叔還看好了我阿公的腿傷呢?!?p> 他母親的主治醫(yī)生…是這個女人的私人醫(yī)生?
聯(lián)想到母親近些日子以來病情一直未見好轉,情緒和食欲也愈發(fā)不如從前,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賀宴錫看著眼前這個灑脫的無拘無束般天真的小姑娘,想說什么,卻欲言又止,壓著所有怒火,低沉的嘆氣,轉身離開。
耳邊傳來小姑娘的疑問,“哥哥,你不去海邊了嗎?”
他頭也沒回,眼下他擔心著母親的身體,只想遠離這個荒謬的地方,荒謬的父親。
紀清宵已經不記得當初那個問路的少年。
賀宴錫回憶著當時的場景,“那是我們的一面之緣,我當時很羨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