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你這也太從心了吧？

　　麒麟山，獬豸洞。

　　一陣嘈雜震耳的銅鑼聲音倏爾響起。

　　洞府門外，大青石上。

　　有人高聲叫道：“孩兒們，不要停，繼續(xù)操練起來！”

　　一邊說著，一邊又使勁敲了幾下手中的那面銅鑼。

　　震得現(xiàn)場眾妖滿腦子嗡嗡響。

　　此舉頓時惹來一片喝罵。

　　“有來有去，別以為大王賜你一面銅鑼，你便威風上了天，高我們一等！”

　　“就是，在我們面前裝什么蒜，趕緊麻溜地給我滾下來！”

　　“還跑是吧？告訴你，我可是艾葉花豹子成精，比速度論美貌，你都不是我的對手！”

　　一群小妖不滿地叫嚷著蜂擁而上，便欲將有來有去拽下來暴打一頓。

　　眼見自己犯了眾怒，有來有去慌忙閃躲。

　　就在這個時候。

　　忽聞半空中傳來颯颯風響。

　　現(xiàn)場眾妖猛然一驚，以為大敵來襲，全都一下子警惕了起來。

　　緊接著。

　　旋風停駐，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出現(xiàn)眼前。

　　顯然是身負重傷。

　　“先鋒大人？！”

　　眾妖一下子就認了出來，大吃一驚，慌忙上前攙扶。

　　“先鋒大人，你不是去了天星村嗎？怎么負了傷？是遇上什么對頭了嗎？”

　　“大、大王呢？”

　　那先鋒妖怪臉色蒼白，斷續(xù)地問道。

　　“大王正在剝皮廳上，與那北俱蘆洲來的貴客把酒言歡哩！”

　　“快！快扶我去見大王！”

　　一番催促，眾妖七手八腳，攙的攙，扶的扶，抬的抬，擁簇著進了獬豸洞。

　　剝皮廳。

　　一股誘人垂涎的酒肉香氣，彌散開來。

　　賽太歲跟紅眼怪坐于亭子中間，推杯換盞，相談甚歡。

　　“道兄，你嘗嘗我這酒，乃是集合千百處子之血，釀造而成，再加上人心人肝，炮制了三百年之久，絕對稱得上是極品，保管你從未喝過！”

　　賽太歲執(zhí)壺舉杯，殷勤相勸。

　　“好酒！果然是好酒！”

　　紅眼怪當即一飲而盡，大呼過癮。

　　只是一杯下肚，那雙原本紅通通的眼睛，變得更加血紅了些。

　　亭子旁邊，架著熊熊燃燒的篝火，劈啪亂響。

　　火上兀自靠著幾條粗壯大腿，滴油不斷。

　　紅眼怪隨手撕下一塊，獠牙外翻，大口啃咬了起來。

　　那張猙獰的臉龐上，盡是享受和滿足。

　　“道兄，自從春秋量劫之后，仙神完劫，圣人禁足，你便一直隱居在北俱蘆洲，怎的今日有空，突然想起來找我了呢？”

　　賽太歲起身又給紅眼怪斟滿了一杯血酒。

　　眾所周知。

　　天下四大部洲，各有其主。

　　封神完劫，人族遂大興于南贍部洲，匯聚天道氣運。

　　又因上古妖巫時候，妖皇帝俊為了對付巫族，欲煉人族為屠巫劍，與人族結(jié)下永世因果，故而不容妖怪與之共處。

　　東勝神洲乃是地仙界，而西牛賀洲更是佛門地盤，自恃身份，皆不待見妖族。

　　因此，剩下的，便只有靈氣貧瘠暗無天日的北俱蘆洲了。

　　許多上古大妖被逼無奈，只能蟄伏于此，伺機而動。

　　“待在一個地方，數(shù)百年之久，未免乏味無趣，心里頭著實悶得慌！”

　　紅眼怪醉眼微醺，重重地打了個酒嗝，“所以出來走走，尋訪老友敘敘舊！”

　　“早該如此了！”

　　賽太歲笑道，“你我同屬一族，又沾點兒親，理該多多走動，免得以后生疏！”

　　環(huán)顧四周一圈，紅眼怪上下打量著賽太歲。

　　見幌幌霞光，生于其頂，與自己滿身的污穢妖氣全然不同。

　　紅眼怪不禁喟然而嘆，“道兄，自你歸順佛門以后，得成正果，日子過得倒也逍遙自在，不似我這般，終日困頓，渾渾噩噩！”

　　“逍遙自在？”

　　賽太歲滿臉苦澀地笑了笑，默默地吞了一杯血酒。

　　遠的先不說，就說封神量劫之前。

　　身為截教圣人通天教主門下的隨侍七仙之一，那是何等的威風凜凜！

　　高高在上，受萬仙羨慕景仰！

　　甚至。

　　就連玉虛十二金仙見了他，也要相互行禮，以同輩身份，客氣地稱呼自己一聲道兄。

　　可現(xiàn)在呢？

　　居然淪為了他人的坐騎！

　　而自己的主人，竟是當年玉虛十二金仙之一的慈航道人。

　　只不過。

　　如今的慈航道人，早已投身西方佛門，成了世人口中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

　　“道兄，你敢情不是來取笑我的吧？”

　　不滿地瞥視紅眼怪，賽太歲沒好氣道。

　　言訖。

　　賭氣似的，連斟數(shù)杯血酒，一口氣飲盡。

　　眼見賽太歲似已動怒，紅眼怪趕忙解釋，“道兄誤會了！若是我千里迢迢而來，只為取笑你，豈不是多此一舉？唉，我只是有些感慨罷了！”

　　“想當年，妖皇帝俊和東皇太一，攜手妖族萬靈，創(chuàng)立天庭，主宰洪荒，威鎮(zhèn)諸天，我妖族是何等的輝煌！”

　　紅眼怪滿目迷離。

　　恍惚間，似乎回到了那個意氣風發(fā)的時代。

　　在紅眼怪的感染之下，賽太歲竟也不由得沉默半晌。

　　“可如今這天地，早已換了主人！”

　　紅眼怪長嘆了口氣，“還是懷念那個我們妖族統(tǒng)治洪荒的時代！”

　　“是??！”

　　此時，賽太歲也有些醉醺醺了。

　　跟紅眼怪一道，追憶起了那段轟轟烈烈、美好燦爛的熱血時光。

　　忽然間。

　　他越想越覺得不太對勁。

　　轉(zhuǎn)頭看著紅眼怪，“不對啊！”

　　“怎么？”

　　紅眼怪微怔。

　　“我記得，當年妖巫大戰(zhàn)，你不是幫著巫族，攻打我妖族天庭嗎？”

　　賽太歲把眼一橫，臉色微沉。

　　“咳咳，我、我那不是被迫無奈嗎！”

　　紅眼怪假咳了幾聲，臉上擠出一絲尷尬的笑容。

　　“你……”

　　賽太歲的話還沒說完。

　　便在這時。

　　一陣雜亂急促的腳步聲倏爾傳來。

　　“大王，大王……”

　　賽太歲抬眼望去。

　　但見一眾小妖拉扯著先鋒，急匆匆地闖了進來。

　　“怎么回事？”

　　賽太歲皺眉道。

　　“大、大王，禍事了！”

　　先鋒臉色慘白，有氣無力地道。

　　“禍事？什么禍事？”

　　賽太歲猛地怒拍桌子，站起身來，“是誰人打傷了你？趕緊告訴本大王，本大王這就去將那人抽筋拆骨，給你報仇雪恨！”

　　“這……”

　　先鋒猶豫不決。

　　“吞吞吐吐作甚？”

　　賽太歲怒道，“你只管大膽地說，有本大王給你做主！就算是天王老子，本王也照樣打得他滿地找牙！”

　　眼見賽太歲逼迫甚緊，先鋒不敢隱瞞，這才遲疑地道：“是、是……”

　　躊躇半晌，方才鼓足勇氣。

　　“是……達摩！”

　　最后這兩個字，好像是他艱難地從牙縫里擠出來似的。

　　此言一出。

　　原本還有些嘈雜聲響的現(xiàn)場，瞬間就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安靜得好像置身于圖書館。

　　現(xiàn)場所有妖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滿臉的驚駭和恐懼之色。

　　“釋達摩？”

　　賽太歲腦袋暈乎乎的，半天沒反應過來，“誰是釋達摩？本大王這就去吸了他的血！”

　　身子略微搖晃，便欲走出剝皮廳。

　　“大、大王，不是釋達摩，是達摩……”

　　先鋒急了，“達摩！”

　　“達摩？”

　　賽太歲只覺這個名字十分熟悉，好像是在哪里聽過。

　　沉吟片刻，猛然想起。

　　情不自禁地驚恐大叫：“達摩？！”

　　驚出一身冷汗，登時酒醒。

　　剛才滿嘴的豪言壯語，一腔的雄心壯志，在剎那間，分崩離析，沒了蹤跡。

　　賽太歲兀自有點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

　　“哪個達摩？是那個達摩嗎？”

　　“除了那個達摩以外，這世上還有哪個達摩！”

　　轟??！

　　仿佛五雷轟頂。

　　但見賽太歲兩眼失神，呆怔在了原地。

　　啪！

　　渾身微顫，手中的杯盞，掉落地面，摔了個粉碎。

　　嘴里自言自語道：“我已經(jīng)跑去幾百里外吸人血了，以為能夠避開達摩，誰料這廝神通廣大，管閑事居然管到那里去了……”

　　目睹賽太歲失魂落魄的樣子，紅眼怪不由得皺了皺眉。

　　當年，天庭初立，妖皇曾派賽太歲前往北溟，說服龍族歸降天庭。

　　但龍族自恃高貴出身，不愿屈服。

　　賽太歲與之大戰(zhàn)，以一人之身，斗二龍三蛟而不敗，迫使龍族從此依附。

　　這一戰(zhàn)，賽太歲名揚洪荒。

　　那是何等的意氣風發(fā)！

　　但沒想到。

　　當初那個勇斗龍族的金毛犼，如今一聽到達摩的名字，便已嚇得魂不附體。

　　紅眼怪一聲冷笑，不無譏諷道：“道兄，你這也太、太……從心了點吧？”

　　聞言。

　　賽太歲苦笑，“道兄，你剛從北俱蘆洲來，不知那達摩和尚的厲害，羽翼仙、靈牙仙、虬首仙先后折落于其手，連靈山世尊、燃燈古佛都要敬他三分！”

　　“哦？”

　　紅眼怪濃眉一挑。

　　羽翼仙、靈牙仙、虬首仙，這些都是他熟知的封神大妖。

　　法力神通，絕非尋常仙神可以比擬。

　　竟陸續(xù)敗給了一個佛門弟子！

　　“西牛賀洲什么時候出了個這般生猛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