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弊晕医榻B為安提斯泰的深潛者正在房間中央高談闊論：“人類作為在目前的地球上占據多數的智慧生物類群，也與其他生活在地球上的智能生物和非智能生物結合，生下了無數混種人類?！?p> “像我們這樣的混種人類無論是在人類的社會當中，還是在提供了我們另一半血脈的生物當中，都無法得到應有的待遇和尊重，而且由于各種各樣的原因，雖然有會國館這樣的機構，但是人類與其他種族的關系并不好?！?p> “因此，才有了我們人類混種協(xié)會的出現?！?p> “一方面，我們要團結一致，為混種人類爭取利益，同時，我們還要充當人類和其他種族之間的潤滑劑，讓兩者在地球當中共同進步——既有人類的思維方式，也有異種的思維方式，既了解人類的文化，也了解異種的文化，這就是我們最大的優(yōu)勢。”
李星淵打斷了它：“也就說，左右逢源，對吧？”
深潛者安提斯泰嘖了一聲：“雖然我們不會那么說，但是你可以那么理解?！?p> “我還以為會國館里住的都是各種族的商人或者外交官——”
“沒錯，而各種族的商人和外交官，是最容易出現混種人類的群體?！鄙顫撜甙蔡崴固┞柫寺柤纾骸澳阏驹谝粋€正常人類的角度去思考一下，如果沒有必要的話，你愿意前往，甚至定居在一個深潛者的城市當中嗎？”
“當然不愿意?！崩钚菧Y立刻回答：“而且要想住到深潛者的城市去，我先得長出腮來吧？”
深潛者安提斯泰發(fā)出了嘶啞的，尖銳的笑聲。
“不僅如此·，你還得長出能頂得住水壓的身體和可以在黑暗當中看到事物的眼睛，以及一顆能在連時間都無意義的深淵當中鎮(zhèn)定自若的心?！?p> “一樣的道理，深潛者也不愿意住在遠離父神和母神的人類世界里——就算是我這么個人類混種，每過幾個小時都必須回到水里泡一泡，才能保證自己的鱗片不會裂開，要是有段時間沒有泡的話，嘖?！?p> 從那張魚臉上，人性化的呈現出了不忍回憶的表情。
“所以說，混種大多來源于外交官和商人們與當地人類通婚，還有一部分來自于各種不能明說的儀式和魔法——還有一些來自于人類出于單純的獵奇心理而產生的自發(fā)繁殖行為?！?p> 安提斯泰搖了搖頭：“老實說，我真的理解不了這種行為?！?p> “不是說你們深潛者會向人類提供沉入水底的財物，以此來和人類繁衍后代嗎？”
“老黃歷了，大秦的皇帝早已下令，禁絕人類對一切異族神明投注信仰，甚至不惜為了這種事情對異族宣戰(zhàn)，在用成千萬的府兵摧毀了深潛者的城市阿赫魯·伊赫羅亞之后，就沒有深潛者愿意冒著這樣的風險和那些漁民打交道了。”
安提斯泰的臉上露出一絲敬畏的神情。
“你能想象那樣的景象嗎？無數不用呼吸的死者從海面上被拋到了深海的海床當中，匯聚成了不眠不休，只知道前進的軍陣，他們沒有咆哮，沒有嘶吼，沒有任何的喊殺聲，只有刀劍破開海水的聲音——然后深潛者們那擁有雄偉圓柱的深海城市便被死者的浪潮淹沒了，無數活了成百上千萬年，從人類還是猴子的那時候便存在的深潛者們被割斷了喉嚨，砍掉了腦袋，鮮血在水中打成了霧氣，然后更多，更多的死者蜂擁而來，直到阿赫魯·伊赫羅亞徹底化為喑啞的水中廢墟為止?！?p> “你說的好像你當時就在現場一樣?！?p> 安提斯泰從回憶當中掙脫出來，嘿然一笑。
“你以為大秦是怎么知道阿赫魯·伊赫羅亞的位置的？”
在李星淵反應過來之前，安提斯泰便轉移了話題。
“總而言之，一般情況下，很難產生混種人類，雖然出于對或然率的尊重，我不敢說百分之百沒有因為自然的萌發(fā)愛情所誕生的混種，但大多數混種都是經過了政治考慮或者儀式需要所被生下來的?！?p>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么我們混種人類無論在哪個社會都混不開的原因——因為無論是人類還是異種，都覺得我們只是副產品吧？”
“了解完我們混種人類的尷尬處境之后，怎么樣，是不是想要加入我們人類混種協(xié)會了？不用著急做決定，實際上，我們今天下午有個在會國館舉辦的茶話會，你們可以先過來感受一下協(xié)會里的氣氛?！?p> 從那張魚臉上，清晰可見的出現了期待的神情。
“額，事實上，我們還有點……”
“吾去?！迸菖輳囊巫由咸讼聛?，順便把那只已經恢復了活力的黑蛇纏到了自己的手上：“只要汝等準備好零食了的話。”
看到李星淵有點訝異的看著她，泡泡難得解釋了一句：“反正閑著也是閑著?！?p> 李星淵嘆了一口氣：“你說了算?！?p> 安提斯泰張了張它的鰭，興許這也是它表現愉快的一種方式，只不過這個舉動讓空氣當中的魚腥味更重了。
“太好了?！彼d奮的說道：“我們還從沒有來自幻夢境的會員加入呢?！?p> “呃，我們沒說加入，只是稍微感受一下……”
“快跟我來吧，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向其他人介紹你們了。”安提斯泰興致勃勃：“聽說幻夢境是個像是童話當中美好的地方，是真的嗎？”
“那是個由破碎的夢境和潛意識構成的空間。”泡泡面無表情的說道：“現實越殘酷，幻夢境越美好?，F實夠殘酷嗎？是的。所以幻夢境很美好?！?p> 標準的，帶著泡泡式冷嘲熱諷的回答。
但安提斯泰并不感到冒犯。
“是嗎？真好啊，世界上居然真的存在像是美夢一樣的地方?！彼袊@了一句：“真希望有朝一日能住到幻夢境去?！?p> “深潛者也會做夢嗎？”李星淵好奇的問。
安提斯泰咧嘴一笑，扇動著他脖子上的鰭。
“會，但只會做一個。”它用帶蹼的雙手推開門，走到了外面的陽光底下：“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做過那個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