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翎戶的事情,讓我們組和二組的關(guān)系搞地很僵。我組內(nèi)的人雖然都憋著,但是我明白,他們依舊不相信我的判斷。
我很清楚井川家里的案子是一件慘案,但是背后的原因,應(yīng)該不是止步于井川的體諒。他們之間還有一些事情,是雪子和千藤都刻意隱瞞的。
白天的時候,我前去關(guān)押千藤的地方,想看看她的情況。在門口時,野藤峻山從里面出來,西裝革履,瞥了我一眼。
那雙欲望籌謀的眼睛,略帶狠勁的笑,讓人毛骨悚然。
“野藤先生,請留步。”我喊住他。
他頓住腳,轉(zhuǎn)過身來,笑著看我,“淺居探長?有什么事嗎?”
“您來探監(jiān)的次數(shù),實在有些太勤了吧?”
他攤開手,做出一個無奈的表情,“探長,你怎么什么都要管啊?”
一旁的美智子拽了兩下我的衣角,她在提醒我,不要忘記野藤峻山的身份。
金河酒館自從收購了井川家里原有的那一片地,蓋起了分店后,已經(jīng)成為金河炙手可熱的商戶。
為整個金河的經(jīng)濟,帶來了相當大的作用。
就在來之前,總探長曾找我談話,說今日的金河不比過往,讓我說話做事,尤其是面對千藤和野藤峻山,一定要謹慎。
“我聽說,我那個倒霉的妹妹……”他揉著太陽穴,戲謔地看著我,“好像整個會館里,就探長你一個人還相信她活著吧?”
我捏緊了拳頭,告訴自己面對這樣可恨卻又不能動的人,要忍耐,“是?!?p> “哎呦,我還是勸你不要再白費力氣了!她把母親大人氣地糊涂了都,即使是人在大獄,瘋瘋癲癲,也不忘念叨她。要是命大,還回來干什么呢?”他笑起來,和自己的隨從踱著步子走遠了。
美智子拍著我的肩膀,“組長,野藤峻山就是這樣的,您別往心里去……”
我示意讓她不要說話,我轉(zhuǎn)過身,看著一旁玻璃窗外面的綠植,靜靜地思考他剛才的話。
他不希望雪子回來……
他和我交流中,透露著一種麻煩已經(jīng)解除的歡脫感,甚至有一些自得。
他勸我不要白費力氣,潛臺詞就是,我再怎么費力,也不可能知道雪子的下落。
難道,他知道雪子在哪嗎?
他會不會和清水翎戶的意外有關(guān)系呢?
但是,無論是雪子的存在,還是清水翎戶半瘋半真的證詞,從任何一個角度看,和野藤峻山?jīng)]有絲毫的關(guān)系。
反倒是千藤百慧。
……
探監(jiān)的整個過程并不順利,千藤的瘋癲還是一如往常,甚至說不了幾句話,就會開始自己去撞墻,做出一些傷害自己的舉動。
她并不是因為自己把女兒殺死而感到悔恨,而是因為雪子當時所說的那些關(guān)于野藤次一的話。
獄警告訴我,千藤的狀態(tài)一直都算是很平穩(wěn)的。剛才野藤峻山來的時候也還好,平常的時候甚至可以和周圍的人正常交流。
也就是說,一見到我,她就會以這樣的瘋癲來面對。
每一次野藤峻山來的時候,都會給千藤送一些治療心臟的藥物。他們都一一看過,沒有問題。
千藤偶爾還會要紙和筆寫信,都是一些和野藤峻山嘮家常的話。
說來可笑。
千藤這樣一個唯財是命的人,在這樣的困頓和落魄下,還有野藤峻山惦記著她,甚至恭敬地喚一聲“母親大人”。
而雪子呢?
至今生死未卜。
她和井川雋夫,不過是一對可憐的父女。
卻連相依為命這樣的承諾,都給不了。
……
---
傍晚的時候,我和美智子到會館旁邊的餐廳吃飯。
清水翎戶的案子唯一的線索,就是青木修理廠的啞巴。二組的人每天都在奮力尋找,但始終一無所獲。
美智子給我倒了一杯藍山,放在我面前。
我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發(fā)現(xiàn)這么久了,她跟著我沒日沒夜的奔波,也實在是對不住她。
畢竟,什么線索都沒有找到。
我伸手去端咖啡,就在我手落在杯柄的剎那,她的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一愣,有些吃驚地看著她。
美智子臉有些紅,咽著口水很緊張的樣子,并不敢看我,“組長您,一直都是我心里的偶像。我剛進入這行的時候,能成為您的助手,是我很夢寐以求的事情……”
我聽懂了這話的意思,也不知道說什么好,接了一句,“然后呢?”
她有些尷尬,但沒有收回手,閉著眼很快地說了幾句,“總之您很棒!希望您可以一直是那個自信的淺居一雄!美智子會永遠守護你的!”
說完,她的臉已經(jīng)紅透了,拿起包急忙跑掉了。
我滿頭的問號,端起咖啡,繼續(xù)喝。
或許是太久太深地陷入了案子里面,以至于我好像,對美智子這突如其來的……不太一樣的鼓勵,并沒有什么情緒上的波動。
靜下來,我看著玻璃窗外,天色已晚,人群穿梭在輝煌燦麗的金河城。
有時候真的很想穿梭到十年前的時候,這些可憐的、可恨的人,他們的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呢?
在很多案件中,朋友、愛人,都隨時可能成為背叛的對象。因為他們之間并沒有血濃于水的關(guān)系。
他們依靠一張紙來維系情感的真摯,在利益相互沖突的時候,每個人都會首先選擇最為有利的制高點。
唯獨親情。
血脈相連,是亙古不變的規(guī)律。他們之間有著某種非常神奇的紐帶,是傳承愛最真誠的一條路。
但是,在雪子身上,我卻隱隱地覺得,似乎并不是這樣的。
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回想雪子離開時和我說的最后幾句話。
“我想媽媽了……”
這個“媽媽”,和她對于井川雋夫的稱呼“爸爸”,是相互對應(yīng)的。
而“母親”,是她對于千藤的稱呼。
回想起和雪子為數(shù)不多的交涉,每一次她說起“爸爸”時,都是聲音很溫柔,很平和。
而說起“母親”二字,則顯得很冷漠,不摻雜任何感情。
那一天,雪子說想媽媽的時候,那眼神里的光芒,不像是即將用死去要挾的那種態(tài)度。
她口中的媽媽,或許,并不是千藤百慧?
……
---
晚一些的時候,我算著自己的假也該銷了。到了會館門口,我準備開進去,門衛(wèi)大叔把我攔住,遞給我一封信,說是一個小乞丐給我的。
我看了看信封,沒有寫名字,把車停進車庫后,在車上打開了信。
看到信的內(nèi)容,我瞬間驚愕了。
用血,寫了幾個大大的字,“我在機場?!?p> 信封里裝著一對助聽器,還有一條玉墜。
是雪子!
我一腳踩下油門,急忙從車庫繞出去,迎面駛來美智子的車,她似乎想要攔住我和我說些什么,但是我知道雪子的事情更為重要。
……
一路上,我的手機都在響,我沒有理會,手里握著那封血書,以最快的速度直奔機場。
經(jīng)過一個超市,我正巧被卡在紅燈處。想了想,去超市里買了些東西。然后直奔雪子而去。
今天是周末,機場沒有會館的人執(zhí)勤,只有機場自己的工作人員。
我向他們出示了證件,尋找一個叫井川雪子的人,他們查找了目前所有未登機的乘客,都沒有找到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