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在自己的出租屋的床上一直躺著,直到上夜班那天。
這幾天他覺得他快要發(fā)霉了,所以上班的時候他提前了半個小時過去。
到了醫(yī)院幾乎沒有什么病人,他就和上小夜班的老師一起等著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等著自己的老師來。
“你工作找的怎么樣了?”那個不相熟的老師客套一般問他。
他有些無奈,這又讓他想起了找工作遇到的事,對于他這樣一個沒有上進心沒有耐力的人來說,這已經(jīng)很難了。
“找了很多地方,都沒有效果。”他說這話的神情遠遠比他付出的實際努力好得多。
“我看著你們的同學好多人都找到了工作了呢,應該不會很難吧,原本我?guī)У膶W生也找到工作了,現(xiàn)在我就獨自上班呢?”老師有些覺得自己吃了虧一般說。
“我就感覺這些年這一行的人基本飽和了的感覺呢,而且高校還在擴招,以后應該更難了?!彼桓闭莆樟藙e人不知道的秘密的口吻帶著一些怨天尤人。
“至于擴招政策嘛,國家更多的是要提高國民整體教育水平,其他的都是其次了,以后呢,不管是農(nóng)民小販服務員都不至于像咱們老一輩那樣吃沒有文化的虧,無法跟進社會進步,至少可以……”他的帶教老師打斷了陌生老師的話:“說什么呢?什么有文化沒文化的?好了,下班了?可以走了”。
他還沉浸在老師說的話對他造成的恐慌里,他覺得他應該是要走父親的老路與一畝三分地為伴了。
“好嘞,我先走了啊,亮哥,同學拜拜”那個陌生老師一邊脫下白大褂,一邊和他們道別。
他們禮貌回應。
那個陌生老師走了以后,讓他感覺他們開始正式上班了,但是好像更輕松了一些,這里只剩下自己熟悉的帶教老師,他也沒有那么拘謹了。
兩人就坐在值班室里,烤著一個小太陽,這冬月的天兒,有點兒凍腳。
“怎么樣?有沒有做伴郎呀?”亮哥笑嘻嘻的和他開玩笑。
他覺得剛才那種讓他苦惱地要去面對生活的感覺緩和了許多,就笑嘻嘻的開玩笑一般回答:“差點兒了,差點兒就是我,只要那些伴郎稍微出了點兒意外,就輪到我這個備用伴郎上場了。”
“怎么你只混到一個備用的份上呀?你和新娘關系不是挺不錯嘛?”亮哥被他逗笑了。
“害,伴郎是新郎的兩個朋友嘛,這不我和新娘關系好,即便純潔,能埋在土里就埋在土里吧,這樣以后對大家都好?!彼行┰S認真也帶著戲虐。
“那伴娘好看不?有沒有主動出擊去認識一下呀?”亮哥一臉不正經(jīng)。
他哈哈大笑:“有一個伴娘我認識,她的高中同學,那個女孩子我對她印象很好,看著很文靜的樣子……”
“醫(yī)生,做一個檢查?”一個病人打斷了他們的玩笑話。
他們收起笑臉,嚴肅了些,亮哥伸出手對著病人:“就診卡給我一下?!?p> 病人遞過就診卡,亮哥在讀卡器上刷了一下,他站起來看著電腦屏幕看了一下是一個CT ,轉身就出了登記值班室朝著CT室走去。因為他和老師分工他守CT 室。
病人過來后,他動作麻利地準備趕緊給病人檢查完,繼續(xù)回去和亮哥表達他對那個文靜的高中時代讓他一看見就覺得想安靜下來的伴娘的情愫。
他剛做完檢查放下了病人以后,剛走出檢查室就看見外面來了四五個人正朝著登記室走,他索性又回去檢查室里等著。果不其然,多了三個檢查,他做完了三個檢查準備去登記室的時候,那種想要表達他對那個伴娘感受的迫切感情已經(jīng)快要沒有了。
“那你當初怎么不追那個女孩子呢?”他進入登記室,剛走到椅子旁邊。亮哥就想要繼續(xù)剛才的談話一般問他。
他之前那種熱烈想要表達的心情都被消磨得差不多了。輕描淡寫地說:“我覺得沒機會呀,人家學習好,你看我一個上??频牧??!?p> “也是,那些人那種時候喜不喜歡是一回事,更重要的人家應該也不會想著談朋友,至少大多數(shù)都以學業(yè)為重?!绷粮缬行├斫獾恼f。
“而且啊,那些人的確有幾下子的。他們能看得進去書,而且一看就是一整天這種能力和咱們就不是一路人。我就不一樣,看幾十分鐘瞌睡就來了?!绷粮缋^續(xù)有些自嘲地說。
“對呀,我根本沒機會嘛?!彼ξ貫樽约洪_解。其實他覺得有些不舒服,在這種一遇見這種談及努力拼搏奮斗的時刻,他就覺得頭疼。
“我當初考證的時候看書復習就是……”亮哥開始說起自己曾經(jīng)考證之前的努力、壓力、考證時候遇見的事兒、結果。口吻里帶著過來人講述自己的光輝歷史那種自豪感,更多的是在傳授他一些經(jīng)驗。他什么也沒聽進去,這些東西讓他快要窒息了,他裝作很認真的聽并且偶爾插一兩句恭維的話或者作出各種在亮哥的話頭上作為一個認真傾聽受教者應該出現(xiàn)的一些表情。他很想有病人來解救他。
“你呢,你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實習”他終于聽見亮哥說了一句他喜歡聽的建議,只需要在這兒該干啥干啥就行不用太費腦子的建議。不過后面的話又讓他難受起來?!耙鄬W診斷,多看書,我們以前有一個老師,白天上班,所有的每天晚上都在看書,遇見典型病例就記筆記,晚上回去翻書……”他覺得天旋地轉,這些積極向上的東西,他覺得和他的生活是脫離的,想象的美好和他的現(xiàn)實是脫節(jié)的,他聽著就很累。
終于他裝作很認真的聽了半天以后,亮哥終于又扯到了一些讓他不那么難受的東西,他松了一口氣,聊一些閑事兒。
“亮哥,來,給你們吃的?!遍T口站著和他們搭班兒的診斷老師。
診斷老師是一個女老師,叫郝艷,他有一次在醫(yī)院的一個會議上打醬油的時候,和她有交集過。郝艷老師很和藹,不擺架子,他挺喜歡挺尊敬她的。不過倒是讓他想起了另一個診斷的女老師,和郝艷老師不同姓,都是單名且一樣叫:“蕭艷”。那個蕭艷老師他見過兩次,兩次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即使前一秒笑嘻嘻的,但是看見他就一下子變成很厭惡的樣子。他和其他一些實習同學吐槽:“那個老師一看見實習生就翻白眼需要搶救呢?!彼麤]想到其他同學給他的回答也是“想要沖上去搶救?!边@倒是成了實習生群體里的一個只有他們自己明白的樂子。
診斷老師買零食順便給他們送了一些,亮哥一直推辭,他也在旁邊偶爾能插一句:“不用呢,你留著吃。”到了后面實在推遲不了,亮哥只好把零食放在桌上。
“謝謝你,郝艷老師?!彼苡卸Y貌地和診斷老師道了謝。
“不用謝”。診斷老師很明顯的愣了一下,她很驚訝實習同學認識她,笑的很親切的說了一句。隨后又有些嚴肅的和亮哥說:“亮哥,你看這個病人……”
他看著老師們在討論工作,自己也插不上嘴,雖然可以在旁邊學習,但是他逃跑一般起身從自己背包里拿出他上夜班都要帶的文學名著就出了登記室。他害怕一會兒又說起讓他害怕的關于“生活”。
就這樣他就在登記室里看書,有病人來,就給病人做檢查,在晚上十一點五十以前他沒有回到登記室也不敢回去。到了十一點五十的時候,亮哥過來讓他去另一個檢查室睡覺了。
睡到凌晨三點五十多的時候,他又起來換亮哥值班,登記室有床,但是經(jīng)常有病人來檢查不好睡覺所以去檢查室放心睡。登記室可以睡的,只是有病人的時候給病人檢查就行,只是亮哥值班時從來不睡。
他換了亮哥值班,亮哥去睡覺,他值班四點到八點,這個點沒什么病人偶爾一兩個,他吃了亮哥給他準備的宵夜就關了放射科的大門就在值班室里睡了。
之前幾次他都是不關門睡的,后來亮哥和他說睡覺要關門防止有人偷東西,反正門上貼了電話沒事兒。后面幾次他就關著門睡。
后面都沒有病人,只是有幾個亮哥值班的時候的病人來取結果,他起來開過幾次門,睡到下班也幾乎沒怎么睡著。
七點五十多,他就下班準備回家了,走出檢查室的時候,有一個人和他打招呼他根本沒認出是誰有點兒懵的回應了一下就像逃跑一樣地走了。
回家的路上,他在經(jīng)常吃早餐的店里吃了一根油條一碗豆?jié){,雖然他不是很想吃,但是他在覺得吃了睡醒就下午了,可以省一頓飯錢。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都在想那個沒認出來的人,他心里隱隱覺得是之前在分院帶過他的人。那個老師人挺好很隨和笑起來很爽朗,是他同校的學長。他有些覺得很不好,雖然帶著口罩,別人都認出他了,他卻沒有認出別人來,這很不禮貌,別人會怎么覺得?這讓他很不舒服。
上樓的時候,他渾身乏力。沒有在想那個沒認出的人,但他又陷入了另一個困難的境地。上完夜班,思緒也不清晰:他覺得他很累沒有工資,這么累不知道有什么用?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有什么意義?都是為了什么?在醫(yī)院方面他是外人,病人看來他是醫(yī)院里的人有事都得找他。想著這些毫無條理的東西。
回到家,他就徑直的爬上床,趴在床上,想著實習那么累有什么用?以后怎么辦?那個人是誰?沒認出來會不會很沒有禮貌?人生是為了什么?一團亂麻,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