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木走后沒多久,一行數(shù)人便落在了院中,個個身作便服與常人無異,只是腰間都掛有一節(jié)一指長短的玉竹。為首之人一身白衣,面目冷峻。他看了眼地上惠岸的尸體,又看了眼盤坐在地念誦往生咒的了緣大師,一抬手,幾人四散而去。
這惠岸的血還溫?zé)幔侨私^對沒跑多遠(yuǎn)。
蕭木來到街上專挑人多的地方游走,幾經(jīng)輾轉(zhuǎn),最后來到一處沒人的窄巷里邊,取出一張隱身符,靜氣沉神,直接貼于墻面,隨后盯著巷口,注意著每一個路過的行人。
不多時,一個腰間掛有玉竹的白衣男子來到巷口,蕭木心口一緊,此人應(yīng)該就是所謂的粘桿處了,竟然是位金丹客!
男子朝著巷子內(nèi)看了看,沉吟一會兒,消失在巷口。
男子走了,蕭木依舊待在原地。
果然,不多時男子再度折返,殺了一個回馬槍。
隱身符,只是一種障眼法,筑基境當(dāng)然察覺不到紕漏,只是金丹境就不同了,或許看不透,但絕對能或多或少察覺到些許異動。
所以蕭木與漢子都在試探。
最終男子搖了搖頭,負(fù)手離去,帶著自己繞了這么多圈子,此子當(dāng)真難纏。只不過這老鼠要是太笨了,那當(dāng)貓的豈不是很無趣。
蕭木在窄巷中足足呆了半個時辰,這才撤去隱身符,走出巷子,再次隱沒在人群之中。
既然被粘桿處給盯上了,蕭木不敢托大,回到客棧便收拾東西,牽著馬,準(zhǔn)備出城。
已過申時,所以此時出城的人并不多,蕭木刻意選擇此時出城自有考量,虛虛實實最難思量,加之此時出城,入夜之時剛好抵達丹山。
因為城中慘案,所以此時出城之人盤查極嚴(yán)。還是進城時蕭木遇見的那個守衛(wèi),此刻正一臉嚴(yán)肅,哪怕對蕭木這個不差錢的游俠有印象,也照舊公事公辦,板這個臉,仿佛在告訴別人別整那些沒用的。搜察了蕭木的背包,只有些尋常遠(yuǎn)游之物,這才揮手讓蕭木出城。
蕭木正欲出城卻被一個在旁邊涼亭喝茶的女子給叫住了。
“這位少俠,這個時候出城是前往何處啊?”
蕭木回頭一瞥,這女子一身男子裝束,干凈利落,腰間同樣掛有一節(jié)玉竹。
蕭木眼中眼中刻意裝出了幾分不悅,只是對面是官家人所以也不愿意惹禍上身,回答道:“這個時候出城,自然是為了走近看看那丹山夜晚的‘火燒’之景。”
女子笑道:“巧了,小爺我今天無事也想去看看那丹山,既然順路,少俠應(yīng)該不介意咱們結(jié)伴而行吧?”
蕭木笑道:“觀花賞景本就是美事,若有美人相伴,豈不是美上加美,就要美不勝收了。”
女子抿嘴一笑,果真起身。
兩人并肩出城。
守城小廝見那女子走了,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松了好大一口氣,前幾日突然接到命令,說有京城來的大人物要親自來守城查看,這讓他一整顆心立馬就懸了起來,自己那點小心思哪里瞞得過這些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不過漢子自認(rèn)自己守城沒出過什么紕漏,而且也知道這些人是為了近幾日城中的滅門慘案來的,這才稍稍心寬一些。
望著兩人的背影,漢子這才細(xì)細(xì)打量起那女子來,方才一直沒敢正眼看,也不知是不是國色天香,單看這苗條的背影,肯定模樣不差,就是性子怪了些,偏偏要穿那男子裝束。
“我觀道友氣息沉穩(wěn),境界扎實,是在何處仙山修行???”同為筑基境的女子,自然能看出蕭木也是個筑基境的練氣士,抱著寧殺錯不放過的心態(tài),這才跟隨出城。守城這幾日可是半個練氣士沒見著,也不知是城中修士都怕惹禍上身,還是那賊人如此沉得住氣。
蕭木笑道:“比不得道友你吃這公家飯啊,在下散修一個,野地里刨食吃,上不了臺面?!?p> 女子笑道:“道友這兩日可有聽聞過城中慘案?”
蕭木收斂起嬉笑神色,嚴(yán)肅道:“略有耳聞?!?p> “那道友此時出城就不怕惹得懷疑上身?”
蕭木嘆息一聲:“即便惹了腥那也是沒法子的事情,我本就是路過來這丹山城修整的,趁此機會也好去看看這丹山的名景色,那曾想會遇見這些糟心事情,枯等了兩日,實在是耽擱不起,這才選擇此時出城,入夜看過丹山之后便要西去了,雖然可能會引起你們這些官爺?shù)淖⒁猓俏疑碚慌掠白有?,?jīng)得起盤問?!?p> 蕭木說話時,女子一直盯著他,只是蕭木神態(tài)自然,口齒清楚,邏輯清晰,那會露出丁點兒蛛絲馬跡。
女子呵呵道:“好一個身正不怕影子斜。”
蕭木“嗯”了一聲,隨后道:“那現(xiàn)在姑娘還愿意與我去丹山賞景么?”
女子手指摩挲著腰間玉竹,“去,怎么不去,這兩日當(dāng)那守城小廝給小爺我無聊死了,偶爾開開小差也沒什么的?!?p> 一聽有門,蕭木立馬來的興趣,問道:“姑娘既然在此處當(dāng)差,想必對于丹山十分了解,不知關(guān)于這丹山可有什么傳聞,我是秀水城人氏,苦哈哈了一輩子,因緣際會成練氣士,便學(xué)著那些武俠演繹小說里的俠客,游歷江湖。這一路西去,最后的目的地便是那難于上青天的蜀道?!?p> 看著蕭木一臉眉飛色舞的憧憬模樣,女子此刻對他的懷疑已經(jīng)打消得差不多了,想當(dāng)年自己何曾沒有一顆游歷江湖的心。這身男兒裝,除了行事方便之外,何嘗不是一種向往。
“關(guān)于這丹山,的確有個傳說,說是從前此處藏有一個妖怪,晝伏夜出專門吃人。附近常常都有人莫名失蹤。官府也好,前來掙錢的修士也罷,都沒能找出這只吃人不吐骨頭的妖怪來,甚至在他們鎮(zhèn)守此處的時候,還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抓捕人食。
于是在巨大的惶恐中,這周遭的人也都漸漸搬走了,原本宜居的沃土變成了無人在駐足的鬼城。
再后來有一個老道士路過,了解情況之后便決定斬妖除魔。地點就在這丹山,一場大戰(zhàn),慘烈至極,那妖怪的鮮血染紅了山頭,最后那終于伏誅,只是老道人也沒能活下來。而這座山的顏色也就一直沒在變過,于是便有了這丹山之稱。
傳言是真是假你自己琢磨,不過,山頂上的確立了塊功德碑?!?p> 女子笑道:“說來,這丹山就在此處,以為藏有什么異寶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只是這丹山除了顏色和夜晚會泛光如火之外,沒有任何特異之處,即便是山上的土,在離開山體之后也會慢慢變得尋常?!?p> 修煉之人,腳力非比尋常。在夜晚降臨之時,丹山已經(jīng)在兩人眼前。夜幕下整座山頭有紅光泛出,隔遠(yuǎn)些看,可不就如那炭火中燒嘛。
蕭木仰望著山頭,驚喜道:“真是美??!”
女子也是靜靜欣賞著,說來哪怕她出身與此,卻從來沒有如此近距離的好好看過這丹山。
“風(fēng)景不錯,埋人更不錯!”
一番話起,蕭木心中一驚。
白日里見過的那個白衣男子,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了兩人身后。
女子神色一變,頭領(lǐng)既然如此說,那么這個看著人畜無害的清秀男子,果真是城中慘案的兇手了!
女子轉(zhuǎn)身后退,拉開距離,與首領(lǐng)將蕭木夾在了中間。
蕭木神色如常,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男子,呵呵一笑:“閣下也是有官職在身吧,不知何出此言???”
男子笑道:“年紀(jì)輕輕,無論是心性還是手段居然如此老辣,想必也是一路掙扎求生過來的人,我只是好奇以你現(xiàn)在的境界和練氣士的身份,偏偏對幾個凡人有那么重的殺心,可是上山之前有過深仇大恨?可是據(jù)我這兩日的了解,除了惠岸濫殺過無辜之外,其他三人并非大奸大惡之輩,甚至各有各的難處,怎么就惹到你了。”
蕭木仍舊不接話頭,“大人為何篤定是我那?”
男子笑道:“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闭f著一伸手指,懷里飛出一只銅錢大小的絢麗蝴蝶停在指間。
蕭木眼色一冷,居然是尋跡碟,一種妖獸,對氣味極其敏感,讓它記住一種氣味之后,即便相隔十?dāng)?shù)里也都能聞到追蹤。
蕭木現(xiàn)在算是明白了,為何粘桿處讓人談之色變。居然擁有如此難馴難養(yǎng)的尋跡碟。不過一想也是,有整個朝廷在背后做支撐,自然有的放矢。而自己再會抹除痕跡,以自身現(xiàn)在的境界卻也沒辦法抹除掉自身氣息,所以才會在人群中繞來繞去,不曾想這最后還是著了道了。
蕭木嘆息一聲,“既然如此,你在城內(nèi)那小巷中就該可以出手的,為何非要等到現(xiàn)在?!?p> 漢子笑道:“當(dāng)然是惜才了!如今天下不太平,我粘桿處任務(wù)繁重,缺人手得很那。只要你通過了考驗,日后榮華富貴,唾手可得。有朝廷供養(yǎng),可比你在野地里刨食強多了。”
蕭木臉有譏諷,“想必那惠岸也是如此吧?這算是將功贖罪還是允諾招安?可那些冤死、枉死之人,他們的冤屈和公道去哪兒找?”
漢子笑道:“朝廷事大,幾個庶民而已,死了也就死了,為了還他們公道,安撫人心,去死牢里隨便找個死囚,斬首示眾,皆大歡喜?!?p> 女子眉頭微蹙,內(nèi)心有些不喜,她加入粘桿處,可不是為了榮華富貴,顛倒黑白來的。
“要是我不答應(yīng)那?”
漢子無所謂道:“看見你那邊那顆櫻桃樹沒,把你剁成肉醬埋在樹下,當(dāng)做肥料催一催果,說不得就能結(jié)出碩果累累的櫻桃,一定顆顆飽滿鮮紅?!?p> 蕭木將包裹掛在了馬上,放了手中韁繩,說道:“其實大人你不知道,我曾經(jīng)也是那些庶民中的一個,所以大人可能要失望了?!?p> 蕭木拍了拍馬,那馬便識相的跑到一邊去了。
男子嘆息一聲:“可惜了,好不容易遇見一個瞧得上眼的年輕后生,你比那惠岸可強多了?!?p> 說著話,腳步加快,最后只能看到一道白影,正要一把抓住蕭木脖子的時候,蕭木整個人卻憑空消失了,原地只有一張被點燃的黃符。
移形換影符!
男子當(dāng)然認(rèn)識此物,轉(zhuǎn)頭一瞥,蕭木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女子身后,手中短匕抵著女子脖頸。
“大人,咱們各退一步如何?你也不想你的得力屬下白白喪命吧。”
男子嘴角掛著淺笑,繼續(xù)挪動腳步,步步緊逼,譏諷道:“你在威脅我?。俊?p> 見挾持人質(zhì)無用,蕭木在女子后背一拍,接著一掌將女子推向男子,隨后看都不看,施展輕身術(shù),身貼御風(fēng)符,直奔丹山。
男子接過女子,眼疾手快的從她背上摘下一張符箓往旁邊一扔,轟隆一聲,火光四起。
女子一陣后怕,這小子難纏就算了,手還這么黑,一點都不曉得憐香惜玉,虧得方才那么聊得來。
男子看著蕭木消失的方向,呢喃道:“區(qū)區(qū)筑基境,我看你能翻出什么浪花來?!闭f完化作一道白影追逐蕭木而去。
女子沉吟片刻,拿出玉竹,放在嘴邊一吹,并無聲響發(fā)出。
城中各處搜尋的粘桿處卻接收到了訊息,都往丹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