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時,雙方的臉色陡然僵住。
沉默了十幾息后,杜良似乎意識到了什么,若無其事的轉(zhuǎn)頭看向別處,口中哼著誰也聽不懂的小曲。
幻覺,一定幻覺。
自我安慰一番后,他忍不住扭頭悄悄瞄了一眼,過道上果然空空如也。
“呼,我就說嘛,大白天的怎么可能見鬼?!?p> “我們不是鬼?!?p> 幽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嚇得杜良跳起半丈多高,張嘴就是一句‘臥槽’!
不知何時,那一高一矮二人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他身后。
高個子抖了抖手中鎖鏈,糾正道:“陰差不算鬼?!?p> 小丑竟然是我自己……杜良咽了咽口水,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問道:“你們……你們真的是地府陰差?”
“如假包換?!?p> “嘶……”
杜良抬手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架,按捺著心底的驚恐,結(jié)結(jié)巴巴的問道:“你們……是要帶我下地獄么?”
兩位陰差對視一眼,微微搖頭。
“抱歉,我們今天沒有時間,改日吧!”
你是不是感覺自己很幽默?
腹誹的同時,杜良心底卻是松了口氣。
這時,矮一點(diǎn)的陰差突然問道:“你是道士么?”
“嗯?”
杜良一愣,隨即搖了搖頭。“我不是”。
“那你是方士?”
“也不是?!?p> “難道是儒士?或者驅(qū)魔人?”
杜良再次搖頭。
“那就奇怪了,我也沒在你身上感受到氣機(jī)波動,你因何能看到我們呢?”
矮個子鬼差臉上寫滿了困惑。
二差嘀嘀咕咕許久,也沒搞清楚怎么回事,不打算再浪費(fèi)時間,高個子頷首道:“我們還有公務(wù)在身,就不多打擾了?!?p> “兩位慢走?!?p> 杜良暗喜,巴不得他們趕緊走。
雖說這倆家伙看上去對自己沒什么威脅,但和鬼聊天,總歸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更何況還是地府陰差。
二差抱了抱拳,當(dāng)著他的面穿過牢墻,走到了隔壁的牢房里。
片刻之后,三人走出。
高個子走在前面,手中握著鎖鏈,鎖鏈的另一端,困在那人的雙手上,正是隔壁病死的囚犯。
行走時渾渾噩噩,面容呆滯。
后面,矮個子陰差手持哭喪棒,亦步亦趨。
“這就是傳說中的陰差索魂么?”
杜良看的津津有味,沒想到活了兩輩子,竟然有幸見到了真人版的陰差索魂,心中說不上害怕還是興奮。
“對了?!?p> 杜良以拳擊掌,腦海里突然閃過一道靈光,趁著兩位陰差還沒有消失,趕忙開口道:
“二位……二位大人且留步。”
“嗯?”
二差轉(zhuǎn)頭看向他,索魂這么多年了,還是頭一次被人叫住。
“有事?”
杜良扭捏了一下,有些難為情的說道:“想請二位大人幫個忙,不知是否方便?”
高、矮陰差對視一眼,嚴(yán)重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你找陰差幫忙?”
“是的,你沒聽錯!”
“……”
二差的臉色明顯黑了一度,高個子陰差臉色一沉,周身泛起縷縷幽芒,使得整個牢房的溫度驟然下降許多。
矮個子陰差臉上也帶著溫怒。
顯然他們對杜良的無禮要求十分不滿,有一種被冒犯到的感覺。
“我等乃是地府陰司,又有公務(wù)在身,豈能與你浪費(fèi)時間?休要得寸進(jìn)尺!”
“是是是?!?p> 杜良出言之后也有些后悔,趕忙抱拳賠罪:
“抱歉,抱歉,本想送些冥燭、紙錢等物求二位陰差大人幫個小忙,看來是在下孟浪了?!?p> “嗯?”
二差聞言立馬止住腳步,齊齊望了過來。
高個子撤掉幽芒,大牢內(nèi)的溫度恢復(fù)如初。矮個子收起怒意,清了清嗓子道:“既有冥燭、紙錢的話,倒不是不能幫?!?p> “不妥吧,二位乃是地府陰司?”
“陰司不就為了你們陽間人服務(wù)的嘛?!?p> “可是,你們有公務(wù)在身啊?”
“無妨,無妨,公務(wù)什么的可以放一放?!?p> “那你們有時間么?”
“時間嘛,擠一擠總是有的!”
果然啊,有錢能使鬼推磨,古人誠不欺我……杜良暗松了一口氣,隨即大膽放心的與他們交談起來。
片刻之后,一名從遠(yuǎn)處路過的獄卒被杜良爽朗的笑聲吸引,好奇望來。
只見他笑容滿面,正對著空空如也的走廊抱了抱拳,嘴巴上下閉合,不知在說什么。
“這家伙馬上就要被砍頭了,不會是嚇傻了吧?”
那獄卒喃喃自語,突然感受到一陣?yán)滹L(fēng)從身旁吹過,下意識的緊了緊衣服,隨后大步離開,并未將杜良的怪異舉動放在心上。
……
醉花樓,一座奢華的雅間內(nèi)。
梨木打造的圓桌上布滿了各色菜肴,幾壇名貴酒水放在一側(cè),眾人正在推杯換盞。
提刑按察司、司務(wù)、賈芳齋、王田、吳師爺以及另外兩個本地豪紳,眾人歡聲笑語,好不熱鬧。
“郭大人,此次多虧您和揚(yáng)大人出面啊,賈某與眾兄臺敬你們一杯?!?p> 賈芳齋不知第多少次舉杯,王田、吳師爺?shù)热艘布娂娬酒鹕?,態(tài)度恭敬。
“賈兄嚴(yán)重了,能為子午縣百姓做事,是我們?yōu)楣僦说穆氊?zé)。區(qū)區(qū)一個縣令,舉手之勞而已,唯獨(dú)……”
提刑按察司郭北面露難色:“唯獨(dú)郡主那里有些難交代啊?!?p> 話落,賈芳齋與王田等人不留痕跡的換了個眼神。
吳師爺斟酌了一番,道:
“郭大人請放心,本來縣令一職內(nèi)定的是本地解元公孫智,不巧被那杜良橫插了一腳,郡主大人只是礙于賭約,所以才任命了他,二者之間談不上什么交情?!?p> 一旁的王田點(diǎn)頭附和。
“沒錯,一屆山野村夫罷了,只是運(yùn)氣好了些,恰巧遇到郡主私訪。此事一過,以婉寧郡主的身份,哪里還會記得他這個小小縣令?”
“哈哈哈,郭大人大可放心。”
說著話時,賈芳齋將一疊厚厚的銀票塞到郭大人手中。
至此,郭北心底的那一點(diǎn)擔(dān)憂煙消云散,接過銀票后,不留痕跡的收在袖子里,又端起酒杯。
“看來是郭某多慮了,來,喝酒?!?p> “哈哈哈,我再敬郭大人一杯……”
酒過三巡之后,驕陽正高。司務(wù)揚(yáng)大人放心酒杯,提醒道:“郭大人,午時三刻將近,咱們還是先辦正事吧?”
“嗯,沒錯。先斬了那廝,咱們晚上再喝。”
“聽說勾欄院里來了一批新姑娘,長得一個比一個水靈,晚上我請諸位去快活快活。”
“哈哈哈……”
眾人相繼起身,臉上紛紛露出淫邪的笑容。而就在此時,雅間外的窗戶突然被一陣?yán)滹L(fēng)吹開。
一股寒流撲面。
剛剛還紅光滿面的提刑按察司郭北突然身體一僵,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撞倒無數(shù)桌椅碗筷。
“大人?”
“郭大人?”
“大人您怎么了……”
眾人大驚,七手八腳的圍在郭北身邊。吳師爺伸手探了探鼻息,確定還有呼吸后,這才松了一口氣。
但無論他們?nèi)绾螕u晃,郭北始終身體僵硬,面色煞白,目不能視,口不能言,好似中風(fēng)了一般。
“別愣著,快去找郎中,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