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無賴乞丐

　　吃飯時，梧庭也顯得沒什么胃口，悶悶不樂地扒完一整碗白飯，連菜都沒動幾筷子。

　　寧文鈺放下碗筷，問：“姐姐，怎么了？”

　　梧庭挑著盤里的青菜，說：“沒什么?！?p>　　她嘴上這么說，但哪里是沒事的樣子。寧文鈺他雖然不是孤兒，但活得勝似孤兒，因此琢磨了一會兒，就明白了。

　　“姐姐，你不要難過，我陪著你?！睂幬拟暟嶂首油嗤ツ莾簻惲藴?，給她夾了一筷子燒鴨。

　　梧庭撐著下巴，悶悶地問：“你的族人基本都走了，你心里會不會怨我？”

　　“怎么會。”寧文鈺搖頭，“我和寧家人沒什么感情。我大哥二哥也視我如廢子。如果不是因為我天賦異稟，我連進入家學(xué)的資格都沒有?！?p>　　“現(xiàn)在，只有姐姐才是我的親人?！睂幬拟暯又?。

　　梧庭抬眼，心酸地笑笑，“以后我要是也走了，怎么辦？”

　　“姐姐去哪兒，我就去哪兒?！睂幬拟曂嗤ィ拔矣啦缓徒憬惴珠_，除非姐姐你不要我?！?p>　　眼前稚氣未脫的少年面孔上滿是生死不渝的堅定，梧庭心里顫了顫，忽然就生出一絲惶恐。她躲開寧文鈺的視線，干巴巴地笑了幾聲，“小傻子，為人父母者終有撒手人寰的一天，兄弟姐妹也會分家而居，夫妻更是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同林鳥。這世上，沒有誰離不開誰的道理。”

　　“那不一樣。”寧文鈺執(zhí)拗道，“魔尊總是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離開你，我不會，我永遠不會離開你?！?p>　　“別說了?！蔽嗤ヮ^皮發(fā)麻，瘋狂給他夾菜，“吃飯吃飯，多吃點。下午我出趟門，你看家?！?p>　　寧文鈺沖她燦爛一笑，乖乖地將她夾過來的菜吃了個一干二凈。

　　午后，梧庭出了煙云坊，往濟慈堂分布密集的城西邊去了。

　　城西有慈航、大凈兩坊，坊內(nèi)佛寺甚多，都是佛修的聚集地。

　　進入慈航坊，走不了多久就能看見佛寺旁的一間濟慈堂。這濟慈堂房屋破敗，不蔽風(fēng)雨。房子里終年不見陽光，昏暗潮濕，屋頂就像鱗片脫落后的死魚肚皮。破爛的牌匾掛滿了灰塵和蜘蛛網(wǎng)，歪歪斜斜地掛在門上。

　　梧庭沒想到這里的濟慈堂竟成了這幅模樣，不免吃了一驚，走上臺階細細查看。

　　一身破衣爛衫、裹滿了泥的老乞丐靠在濟慈堂外的臺階下，抱著一根打狗棒，正在打瞌睡。忽然見到一個戴著面紗、氣勢不凡的女子站在臺階上往濟慈堂里張望，立馬清醒，上去抱著女子的錦靴就哭號著：“小姐行行好吧！幾天沒吃飯了！小姐您是玄仙，是菩薩！給點錢吧！”

　　梧庭甚是無語，蹬了幾下沒能蹬掉這老乞丐，只好給了他幾個銅板。

　　“就五文錢？一看小姐您就是貴人，您怎么忍心就給五個銅板的？哎喲喂，小老兒不活啦，餓死在這兒算啦！”老乞丐不依不饒地撒潑打滾，鬧得周邊的人都往這兒看了過來。

　　梧庭怒道：“放開！”

　　“不活啦！不活啦！這世道活不下去??！修仙者個個看著慈眉善目的，實際上都鐵石心腸?。∫活D飽飯也不給小老兒?。　崩掀蜇ぴ诘厣洗蛄藥讉€滾，嚎得愈發(fā)有力，“我苦命的孫兒已經(jīng)餓死啦！就剩小老兒我還茍活在這吃人的世道上?。　?p>　　有好事者逐漸圍了過來，梧庭急得額頭上都冒出了汗，恨不得給這無賴乞丐一拳，干脆送他離開這“吃人的世道”。

　　“這不就是濟慈堂？你吃不上飯，去濟慈堂討一碗不就行了？”梧庭指著身后破敗的屋子道。

　　老乞丐擠出幾滴渾濁的眼淚，停止打滾，往臺階下的泥里一坐，手中打棍棒在石階上一敲，道：“濟慈堂早就破敗得沒人住也沒人管啦，我進去討西北風(fēng)喝啊？”

　　梧庭還想問這是怎么回事，不料這老乞丐又開始鬧，竟摔了手里打狗棒，撲上來搶梧庭掛在腰間的錦囊。

　　梧庭大驚，打開老乞丐的手后一腳將人踹了出去。

　　她已經(jīng)確認這老乞丐有修為，而且自己也控制了力度，理應(yīng)不會傷到這個老人。誰知老乞丐被踢出去后，硬是躺在地上哀嚎自己的骨頭被踢斷了，要梧庭賠他一百兩。

　　梧庭正被糾纏地焦頭爛額之際，一個和尚聞訊而來，他撥開人群，露出自己锃亮的光腦殼，剛毅的面容不怒自威，頗有金剛之相。

　　“賴倉，你無妻無子，又哪來的孫兒？這位女施主根本沒下重手，以你金丹六重的修為，你能被女施主踢斷骨頭？還不趕快跟女施主道歉！”

　　叫賴倉的老乞丐被戳穿了謊言，哼哼唧唧地從地上爬起來，不屑地看了和尚一眼，撿起自己的打狗棒跑遠了。

　　人群散去后，和尚走到梧庭面前，雙掌合十，面色柔和道：“阿彌陀佛。這位女施主，你受驚了，不嫌棄的話，請隨貧僧到寺里用茶。”

　　“大師，您認識剛剛那個乞丐？”梧庭問。

　　和尚滿臉歉意道：“那是我們慈航坊內(nèi)有名的潑皮無賴，經(jīng)常糾纏像施主這樣的貴人?！?p>　　“哦？”梧庭驚訝道，“一個金丹六重的修士，為什么會在慈航坊內(nèi)做乞丐？”

　　和尚領(lǐng)著梧庭進了寺院，邊走邊回答：“貧僧也不知。在貧僧年幼的時候，賴倉就在慈航坊內(nèi)做乞丐了。以前他還正常，后來卻屢屢搗鬼生事，坊內(nèi)諸人又不能奈他何，只好請我們慈航寺來管束他。”

　　梧庭在和尚的引領(lǐng)下進入了寺廟后院的廂房，不多時，一個小沙彌就端來了兩杯清茶。

　　“施主看著面生，想必不是慈航坊內(nèi)人？”和尚將茶端給梧庭。

　　梧庭接過茶，但沒喝，“我是來喚雷城投奔親戚的，不想喚雷城這么大，我迷了路，稀里糊涂地進了你們慈航坊，又被這老乞丐糾纏上。唉，真是流年不利。”

　　和尚爽朗地笑了兩聲，道：“這喚雷城可是鎮(zhèn)守在凡間和修真界邊境的要塞，占地遼闊，人口眾多，地勢復(fù)雜，不怪施主迷路。施主是從何處來的？”

　　“無名鄉(xiāng)野，不提也罷?！蔽嗤バπΑ?p>　　又聊了一會兒，梧庭扯不下去了，只好單刀直入：“我剛剛看你們寺廟旁的濟慈堂已經(jīng)破敗不堪，坊內(nèi)乞丐又多，怎么就沒人修繕使用濟慈堂呢？”

　　“不瞞施主你說，”和尚滿臉愧色，“濟慈堂雖由我們慈悲道佛修創(chuàng)立，但因我們佛修本身清貧且廟中無甚香火，實在是支撐不起。后來便將濟慈堂交給城中的貴人管理，結(jié)果沒多久賴倉卻攪得那些貴人不敢再來，坊內(nèi)的濟慈堂便慢慢破敗了?，F(xiàn)在只在我們寺內(nèi)不定時布施?！?p>　　“怎么會這樣？我剛?cè)氤堑臅r候，聽說你們城內(nèi)有個大善人，叫上官琳，是從凡間來的。她不是接濟了全城的濟慈堂嗎？”

　　和尚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上官姑娘這樣的貴人，怎么會來城西呢？從未見過啊。”

　　“那……”梧庭沉吟，“興許只是漏了慈航坊？”

　　“施主你說笑了。”和尚搖搖頭，“全城共十所濟慈堂，我慈航坊內(nèi)就有四所，隔壁大凈坊也有四所，剩余兩所一個在城南珞獅坊，另一個在城北彩霞坊。如果真的行善布施，沒道理會繞過慈航坊?！?p>　　“這倒是奇了?！蔽嗤フf，“我聽城中人把這位上官姑娘夸得天花亂墜，還想著這一定是位活菩薩呢。”

　　“這……”和尚猶豫道，“我們慈航寺與外界不怎么有消息往來，既然城中人都這么說，那怕是我們阻塞視聽了吧。施主不如再去大凈坊內(nèi)問問。”

　　又坐了一會兒，確實問不出什么了，梧庭便起身告了別。

　　離開慈航寺，梧庭把坊內(nèi)剩余的三所濟慈堂都看了一遍，基本都破敗了。稍微好一些的，也人去樓空，被一些年幼的乞丐當(dāng)作了據(jù)點。

　　梧庭加快腳程，又去了旁邊的大凈坊。出人意料的是，大凈坊內(nèi)的濟慈堂建筑都十分完好，只是門窗緊閉，好像其中無人。梧庭試探地敲了敲門，也不見有人回應(yīng)。

　　她若有所思地離開大凈坊，趁著日頭還沒落下，準備加緊一些，再去趟珞獅坊。

　　途徑慈航坊門口的時候，一根打狗棒斜斜地探出來。

　　梧庭住了腳，冷眼看著坐在坊口石像旁摳腳的賴倉。

　　“富貴小姐，這么急匆匆地，去哪兒?。俊辟噦}摳著腳，漫不經(jīng)心地問。

　　“關(guān)你屁事。”

　　“我跟著你有一會兒啦?！辟噦}放下腳，把剛剛摳過腳的手放在自己鼻子下聞，滿臉陶醉，“你跑遍了慈航、大凈兩坊的濟慈堂，不管你是想干嘛，都別白費功夫啦?！?p>　　梧庭面上更加冰冷，“我再說一遍，關(guān)你屁事。”

　　“慈航坊內(nèi)有我在，不勞您費心。”賴倉咧開嘴笑，露出一口黑牙。

　　“謝謝你，我自認不是個善人。但你的話更加可笑，你嚇走了前來布施的善人，害得坊內(nèi)流離失所者無所庇佑，你居然還挺自豪？”梧庭抱臂冷笑。

　　賴倉樂了起來，在地上打了個滾后又坐起身，“你這小妮子，你懂個屁。什么善人，騙的就是你們這些傻子?！?